第一百六十四章、“複活”的紫綾蛇
    洞口前一叢細小的灌木被踩倒了一小片，留下幾個淺淺的腳印，南宮玉望著那狹窄黝黑的洞穴，倒抽一口冷氣，心一下子懸到了嗓子眼，立刻撥開洞口幹枯的樹枝，側身鑽了進去。
    山洞裏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南宮玉一邊深一腳淺一腳摸索著前進，一邊心急如焚地大聲呼喊著尉遲恭的小名。
    然而，空蕩蕩的洞穴裏除了他自己的回聲，隻能聽見各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響不時從腳邊，從頭頂，從洞壁上出其不意地響起。
    祭場裏的舞者換了一撥又一撥，每下去一撥，卓越都會走上祭台焚一匣祈符，隻不過，除了那紅紅的火焰和濃烈的香氣，再也沒有出現什麼字。
    遊客們的注意力都被祭場上的歌舞牢牢吸引了，那曼妙的身姿，那輕盈的體態，讓人不禁感慨，此舞隻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觀。
    怕被人群擠散，宗俊辰牢牢地牽著晉殊的手，看他一臉被歌舞吸引的樣子，心中稍稍寬慰了一些。
    太陽漸漸劃過頭頂，歌舞表演接近尾聲，所有的祈符也都已被投入香爐中，焚燒殆盡。卓越抱著一把雕花古箏，林清苑捧著一支紅玉蕭，兩人款步走上祭台。
    嶺南市的本地人都知道，十月祭最後一個重要的儀式，就要開始了。
    卓越把古箏輕輕放在神職人員拿來的架子上，拂了拂廣袖，麵向洞口盤腿而坐，食指輕抬，在古箏的琴弦上不緊不慢地劃了一下，一聲清越的琴聲響起，他的手指劃過的地方迸出一道金色的亮光。
    林清苑聞聲，神情肅穆地麵向洞口站好，擎起紅玉簫，放到唇邊，閉上眼睛，凝神靜意，輕輕吹奏出第一道音符。
    悠揚哀婉的旋律刹那間穿透了每個人的心，周圍的空氣也變得濕漉漉的，凝起陣陣白霧。
    卓越修長的手指舞動在那一片細細的琴弦上，朦朧的白霧中又升騰起片片金光。
    所有的人都停止了說笑，沉湎在這如夢似幻的境界裏，靜靜地聆聽著這哀婉的音樂，同嶺南市的人民一起祭奠他們逝去的神明。
    蕭瑟的琴聲與淒涼的簫聲時分時合，時聚時散，互相纏繞著，攀援著，越飛越高，越飄越遠，最終飛向那遙不可及的天界。
    緩緩地，淡紫色的花從空中飄落下來，一片一片，一朵一朵，飄落到祭台上，飄落到枯枝上，飄落到人們的頭發上，衣襟上，還有那巍峨的祭祀之山上。
    像下起了一陣花瓣雪，花越飄越多，慢慢覆蓋了整個祭場，整個山頭，一眼望去，到處是淡紫色的一片，像夢，像雲，更像濃濃的牽絆。
    南宮玉在山洞裏繞了一圈又一圈，嗓子都喊啞了，鞋也被陷進了泥潭裏弄丟了，不知走了多少岔路，不知在黑暗中摔了多少跤，既找不到尉遲恭，也找不到出口。
    黑暗中，他慢慢閉上眼，任淚水在眼角不停地劃過，又一次，他深深地體會到了絕望的無情，體會到了失去的痛楚。
    但是，他不能絕望！
    他更不願失去！
    很有可能磚頭此刻正躲在哪個角落裏無助地哭泣，苦苦等待他的救助，如果連他都絕望了，磚頭該怎麼辦？
    磚頭不會有事的，他一定會在什麼地方等著他，他說好了不會丟下他一個人的，就算他說了謊，他也要找到他當麵質問。
    南宮玉攥緊拳頭，抹一把淚，深吸一口氣，又給自己鼓了一把勁，繼續邁著疲憊的雙腿著了魔一樣撞撞跌跌地向前走。
    卓越彈出最後一道音符，林清苑奏出最後一曲旋律，風吹著花瓣，在空中恣意飛舞起來，像繾綣的愁思在依依惜別這個曾經留戀的世界。
    “叮當叮當”的銅鈴聲和清澈的歌聲夾雜在音樂聲中漸漸清晰起來，卓越瞪大了眼睛，忘了手裏的琴，林清苑的玉簫“吧嗒”一下從手裏掉下來，碎了。
    這聲音，好熟悉……
    花瓣散開處，祭祀之山的山洞裏緩緩走出一個少年。
    他抱著一隻大白熊毛絨玩具，頭上頂著一圈五彩繽紛的花環，脖子上掛著翠綠的串珠，手腕上戴著各式各樣的手鏈，光著腳，腳腕上係著兩枚銅鈴。
    他靜靜地注視著前方，神態安詳地唱著人們聽不懂的歌謠。
    他的歌聲澄澈而寧靜，像一泓清泉，慢慢流向那幹旱的土地，滋潤了那土地上幹枯的樹木，灌溉了那田野裏枯萎的禾苗。
    天空漸漸明朗，雲開霧散，淡紫色的花瓣被那耀眼的太陽照著，反射著淡淡的光，金黃色的雨滴慢慢從空中飄落，還未著陸，便已像早晨的露珠一樣匆匆消散。
    此刻，天花亂墜，妙雨繽紛。
    所有的人都被這天籟一般的聲音和這唯美的景象給震撼了，一個個都瞠目結舌地望著這光著腳的美少年，不知道是不是天上的神仙終於下凡了。
    卓越和林清苑沉浸在自己的震驚中回不過神來，一幅幅畫麵從他們腦海中飛快地閃過，一度封塵的記憶越來越清晰地衝擊著他們的心。
    西南角的人群裏，一位白胡子老者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而他旁邊的中年男子除了震驚，臉上還掛著一絲不快。
    同樣臉上掛著不快，甚至還有幾分憎惡的，便是和宗俊辰一起站在東南角的人群中的晉殊。
    這歌聲，好熟悉，雖然無比美妙，卻聽著那麼刺耳，仿佛是在嘲笑，嘲笑她這個純正血統的神居然還不如一個從花瓣裏蹦出來的小妖精！
    漆黑的山洞裏，找不到尉遲恭的南宮玉方寸大亂，悲傷又焦急地一拳揮向旁邊的洞壁，衝著空蕩蕩的山洞撕心裂肺地大喊一聲：“磚頭！你到底在哪！”
    嗡嗡的回聲過後，他竟然聽到了飄渺的歌聲。
    歌聲！真的是歌聲！而且，這聲音好熟悉！
    是磚頭，是磚頭！是他！一定是他！
    南宮玉欣喜若狂，踩著地上的石頭，循著歌聲撞撞跌跌地就向前跑。
    一線亮光映入眼中，南宮玉心中一陣激蕩，立刻加快了腳步。
    亮光越來越大，空氣越來越清新，遠遠的，南宮玉望見了出口，出口處，隱約站著一個瘦小的人影，那歌聲，似乎就是從那裏傳過來的。
    南宮玉喜極而泣，望著那道小小的背影，反倒放慢了腳步，看著他失而複得的寶貝，懷著一顆激動無比的心，悄悄走到他身邊。
    待他唱完，南宮玉猛地把他抱在懷裏，狠狠地親了他一口，激動地淚流滿麵：“磚頭，磚頭，終於找到你了！”
    石洞旁的兩尊石像金光一閃，就見一條金身紫紋的雙頭大蛇從祭祀之山的山頭上騰空而起，飄飄渺渺地向著西南方飛去了。
    “主人！”
    卓越和林清苑眼神一亮，不約而同地向著洞口雙膝跪地。
    “蛇！快看！紫綾蛇！”
    隨著遊客裏一聲的驚呼，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抬頭仰望，果真看到一條雙頭巨蛇閃著金光從空中飛過。
    “蛇神，是蛇神！蛇神複活了！蛇神複活了！”當地人驚呼著，紛紛向著紫綾蛇飛去的方向叩首祭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