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籠中鳥
    維國（國名）
    一個花繁葉茂的寧靜莊園裏，突然傳出一個女聲：
    “大哥，快點，再不走就遲到了。”
    尉遲恭膝上的小白貓聽見尉遲柔的聲音，探了探頭，一觸到她的目光，又趕緊躲進尉遲恭的懷裏去了。
    “小柔，”尉遲恭一動不動地坐在門前的石階上，注視著遙遠的天空緩緩說道，“我這樣其實也沒有關係吧？又不用見什麼人，沒有必要為了我的臉浪費你這麼多時間。那些大夫不是也說了嗎？這種程度的傷，是沒有辦法靠整容來恢複的。”
    尉遲柔愣了一下，今天大哥沒有叫她小饅，不過，她沒有太在意，大哥叫她什麼她都覺得很受用，她走到他身邊，摸摸他右臉頰上那一大片凹陷下去的傷疤心疼地說：
    “大哥，不試試怎麼知道？這次我聯係了維國最好的醫生，你的臉，不能就這麼毀了。”
    尉遲恭推開她的手，站起來，抱著小貓走到屋裏躺到床上。
    他已經在這裏呆了半個月了。
    這裏是尉遲柔在維國買下的一座莊園。
    維國一年四季如春，到處鮮花盛開，青草滿地，在這裏感受不到四季的變幻，時間的流逝，唯有一番番的花開花謝才讓人隱約想起這世界上還有時間這種存在。
    這個莊園很大，比他們在辛國的家大了好幾倍，莊園裏栽滿了花草樹木，雖然景色宜人卻有幾分冷清，尉遲恭每天起床後所做的事也就是沿著莊園裏的小路散散步，吃完飯後望著天空發呆。
    尉遲柔不允許他到莊園外麵去，莊園裏除了他和他妹妹，便是一些傭人，傭人們除了本職工作，基本上和尉遲恭沒有什麼交流，一來語言不通，二來，尉遲柔警告過他們，誰敢和她大哥走得太近，她就對誰不客氣。
    “一切又都回到了從前的樣子。”尉遲恭蒙著頭，悶悶地想。
    不對，不是一直都是這樣的嗎？隻不過一覺醒來，小柔給換了個更好的環境而已。為什麼會這樣想呢？
    他突然從床上坐起來，透過窗口耀眼的陽光，望著外麵的樹，皺起眉。
    好像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忘掉了……
    “大哥，”尉遲柔扯扯他的衣袖，“快上車吧。”
    尉遲恭仍然呆呆地望著外麵，對他妹妹的催促沒有任何反應。
    尉遲柔有些擔心，她大哥自從醒來就好像徹底變了一個人似的，整天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不再像以前那樣活蹦亂跳，也不再整天想著偷偷往外溜，除了整容這件事什麼都聽她的。大哥突然變得這麼乖巧，她反倒有些害怕——會不會是那些藥用得太多了？
    她攥了攥口袋裏剩下的那瓶藥，或許她不該聽那個瘋瘋癲癲的老醫生的話，不該一時頭腦發昏為了把大哥帶走就想也沒想給他灌了下去。
    她想要他開開心心地呆在她為他建造的王國裏，而不是整天鎖著眉頭，像一隻籠中的鳥兒。
    籠中鳥……
    尉遲柔仿佛明白了什麼，坐到她大哥身邊勸說道：“大哥，跟我去醫院吧，隻要你接受整容，我就把二哥和爸媽、爺爺都接來陪你。”
    “二哥？爸媽和爺爺？”尉遲恭這才把頭轉向她，疑惑地問，“小柔，我們什麼時候還有親人？家裏不是就剩下我們兩個了嗎？”
    尉遲柔心裏一驚，趕緊問道“大哥，你不記得我們還有親人了？”
    尉遲恭努力想了想，抱歉地搖搖頭：“對不起，小柔，我現在什麼也想不起來。”
    “大哥，你可能是從山上摔下來損傷了記憶，但是沒關係，慢慢想想，你一定會想起來的。”
    尉遲柔強壓住心頭的怒火，攥了攥拳頭，那個混蛋老醫生，她一定要把他抓起來碎屍萬段，說什麼沒有副作用，現在大哥竟然連家人都不記得了，該死！
    “小柔，”尉遲恭猶豫了一下，看看懷裏的小貓又問，“你真的是我妹妹嗎？這幾天我越來越不明白了，我隻記得我有一個哥哥。”
    尉遲柔徹底愣住了，大哥剛醒的時候還知道她是他妹妹，現在卻連她都不認得了，而且還提到了他小時候經常夢見的那個哥哥。那個老混蛋給的到底是什麼藥！再這樣下去，大哥恐怕隻能生活在他自己的幻想裏了！
    “大哥，我真的是你妹妹，你唯一的妹妹，你忘了嗎？小時候那些人欺負我，你總是擋在我前麵，明明……明明你……”尉遲柔說著說著便哽咽了，小時候大哥保護她，她現在要保護大哥，可是，大哥心裏隻有那個並不存在的“哥哥”，現在連她都不認識了卻依然記著那個所謂的“哥哥”，這“哥哥”簡直就是她的噩夢，如果這是個確實存在的人也好，偏偏是大哥臆造出來的，她要怎樣做才能打敗這個並不存在的人？
    “小柔，不要哭了，我相信你。”尉遲恭給她擦擦眼淚，誠懇地說，“讓我再好好想想，我覺得我一定會想起來的，對了，你不是說要去醫院嗎？我們去吧。”
    “真的？”尉遲柔轉悲為喜，大哥怎麼突然想通了？
    “真的，騙你是小狗。”尉遲恭眨眨眼衝他笑笑，“我知道你是為我好，我不能太任性了，我不想讓你傷心。”
    “大哥，太好了！”尉遲柔驚喜地攬住尉遲恭，撫摸著他的頭，要是大哥一直都這樣乖巧多好。
    “叮鈴鈴鈴鈴……”尉遲柔的手機響了，她打開一看，是尉遲敬打來的。
    “小饅，我到維國了，爸媽讓我來看看大哥，你還在那個莊園嗎？”
    “我還在，不過我們現在要去趟醫院，給大哥做整容手術。”
    “好，我直接去醫院找你們吧，我看完大哥就要走，你知道，我那些花草……”
    “好了，我知道了。”尉遲柔毫不留情地打斷他，告訴了他地址，掛了電話，二哥整天心裏就隻有那些破花破草，真看不出來那些玩意兒能帶給他什麼好處。
    “大哥，走吧。”
    尉遲柔拉起尉遲恭，帶他去了醫院。
    在醫院裏，尉遲恭見到了那個負責為他整容的醫生，那醫生蓄著一部絡腮胡，帶著一副金絲邊的眼鏡，看上去非常嚴謹。
    他仔細對尉遲恭的臉做了檢查，然後給他們分析了做手術的各種風險，最後讓他們慎重地考慮考慮要不要做這個手術。
    尉遲恭聽不懂維國的話，隻好看看尉遲柔，尉遲柔沉吟了半晌，決定冒一次險。全球知名的整容專家她都谘詢過了，相比較而言，這位大衛醫生手術成功率更高一點，冒的風險也更小一些，最壞的結果，就是大哥的半邊臉麵癱，但是，就算是麵癱也比現在的傷疤強，更何況，這次手術還有七成的成功率。
    大哥的一生已經夠多災多難了，真希望這次上天能夠網開一麵，不要再為難他了。
    尉遲柔默默祈禱著，在協議書上簽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