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收留
    南宮玉繼續鍥而不舍地翻著尉遲恭手機的通訊錄，希望能找個可以托付的人。
    尉遲恭的這部手機外殼純白色，四周有一圈天藍色的鑲邊，背麵還貼著一個小哈巴狗，和他給南宮玉的信封上的那隻小狗簡直一模一樣。
    手機裏麵有他的爸媽和爺爺的號，可是，南宮玉記得林清苑說他是來這裏玩的，也不知道他家離這裏有多遠，尉遲恭頂多是嚇暈了，貿然給他父母打電話，恐怕他們一時半會兒也來不了，還讓他們白擔心一場。
    南宮玉接著往下翻。
    石頭？這是誰？起這樣的名字？
    饅頭？這又是誰？
    南宮玉瞅一眼癱倒在旁邊的座位上的尉遲恭，忍不住笑起來。不知道這兩個人是本來就叫這個名字，還是尉遲恭故意給人家起的綽號，饅頭？石頭？我還磚頭……呢。
    南宮玉突然止住了笑容，繼續翻通訊錄。
    那個叫磚頭的孩子，他隻夢見了一次，不知道他的命運最後怎樣了。有時候他真想接著再做一次那個夢，把那個孩子從蛇口下救出來，可是，每當這樣想的時候又覺得自己太幼稚了，隻是個夢而已，又沒有真的發生那種事，幹嘛這麼較真。
    南宮玉歎口氣，忽然眼前一亮，看到一個熟悉的名字：
    林清肅！
    沒記錯的話，他應該是林清苑的大哥，尉遲恭的大學同學，他們好像還見過一麵，對，尉遲恭溺水後，他把他送回去的時候見到的。
    他像遇見救星一樣趕緊撥了林清肅的號，緊張地聽著電話裏的回音，電話響了兩聲，就聽見“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的提示音。
    不會吧，到現在了，還忙？
    南宮玉莫名其妙地掛了電話，接著打，結果，林清肅的手機直接關機了。
    他不知道，此刻，林清肅正在被尉遲柔一步步逼向敞開的窗戶，麵臨生與死的考驗。
    南宮玉把尉遲恭的通訊錄從頭到尾又翻了一遍，再沒看到有其他自己了解的人，隻好發動了車子，開到修心館門前。
    隻收留他一夜的話，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
    南宮玉認命地把尉遲恭抱上樓，放到自己的床上，然後簡單洗漱一下，和衣躺在他的旁邊，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大概是旅途太疲憊了，南宮玉睡得很香。
    不久，尉遲恭被空調吹得全身發冷，不自覺地向南宮玉身邊靠了靠，南宮玉感到有人擠他，本能地向一邊挪了挪，尉遲恭沒有碰到熱源，又向他這邊靠了靠，南宮玉迷迷糊糊地又向一邊挪了挪，尉遲恭再靠，南宮玉再挪……
    不管多大的床，隻要你一直向床邊挪過去，肯定會滾下來，南宮玉挪了幾次之後，毫無意外地摔了下來。
    他摸摸隱隱作痛的後腦勺，睡意朦朧地睜開眼，看看自己的床，嗖地一下子從地上跳起來。
    一個腦袋裹滿繃帶的人正趴在床沿，從床上垂下來一隻胳膊，那樣子，真像一個小僵屍在向地下尋找自己的獵物。
    南宮玉大腦飛快地轉著，這是真的鬧鬼了麼？還是自己的幻覺？他趕緊打開床頭的燈，揉揉自己的眼睛，再小心地看向那趴在床邊的人。
    那人翻個身，背著燈光，迷迷糊糊地嘟囔了一句讓人聽不清的夢話。
    聽見他的聲音，南宮玉這才想起來這床上的人是尉遲恭，他長出一口氣，抹抹額角的冷汗，把他往裏邊挪了挪，然後躺回到床上。
    尉遲恭感覺到旁邊的熱源，一翻身又湊上來，南宮玉想推開他，一伸手碰到他的胳膊，冰涼冰涼的，頓時嚇了一跳，他趕緊探探他的鼻息，很正常，摸摸他的心髒，跳得也很有力，那他這是？
    南宮玉正思索著，尉遲恭又往他懷裏鑽了鑽，扯著他的襯衫，迷迷糊糊地叫了一聲“哥”。
    南宮玉的心猛地一抖，仿佛裏麵有什麼東西崩塌了。尉遲恭的聲音不停地在他腦海裏回蕩著，那麼陌生，卻又那麼熟悉，不知什麼時候，曾經有人這樣叫過他，現在聽起來，那麼讓人懷念卻又讓人痛苦……
    他沒有再推開尉遲恭，而是拉過一邊的毯子裹在他身上，把他緊緊抱在懷裏。
    夢也好，錯覺也罷，懷抱著這個全身冰涼的小家夥，感受著他一點點回暖的體溫，他空蕩蕩的心竟被填得滿滿的，這種充實的感覺，像是一個離群許久的鳥兒終於找到了自己的同伴，一個漂泊一生的旅人終於找到了自己的歸宿，一個被無情拋棄的孩子，終於得到了幸福。
    尉遲恭身上裹了毯子，又躺在南宮玉的懷裏，不那麼冷了，也老實了許多。
    南宮玉慢慢閉上眼，眼角滑過一滴淚珠，漸漸睡著了。
    如果這種感覺就是幸福的話，那麼他終於得到救贖了嗎？
    月光透過厚實的窗簾的縫隙灑下一縷飄渺的光線，一條額頭頂著若隱若現的心形花紋的小蛇哧溜哧溜從床底下黑黝黝的角落裏鑽出來，順著床腳爬到床上，把南宮玉和尉遲恭的腳腕纏在了一起，可是，南宮玉的腳腕比較熱，尉遲恭的腳腕比較涼，那小蛇纏在上麵，一節冷一節熱，一會兒就吃不消了，隻好灰溜溜地爬下來又鑽回了自己的窩裏。
    第二天早上，外麵已經陽光普照了，人們又開始為一天的生活奔波忙碌，修心館裏卻靜悄悄的，廚房和大廳沒有半個人影。
    晉殊悄悄走上二樓南宮玉的臥室，想要給他一個驚喜。回到學校的這幾天，他收集木片，做了一個修心館的模型，同學們都說做得非常好，他就決定作為禮物送給南宮玉。
    他本來打算晚上來的，可南宮玉怕他一個人在修心館出事，說什麼也不讓他在修心館等他，所以今天早上他第一節課都沒上，就匆匆趕過來了。
    走到臥室門口，他看看懷裏包裝精致的盒子，心髒砰砰跳了起來，這是他第一次送南宮玉禮物，不知道他會不會喜歡，萬一他不喜歡該怎麼辦？要不還是回去吧，可是都已經到了這裏，至少也要試試，如果南宮玉喜歡，就這樣走掉不是太可惜了嗎？
    他抬起微微顫抖的手，屏住呼吸，敲了敲門。
    沒有人答應。
    昨天他回來已經很晚了，是不是還在睡覺？
    晉殊稍稍放鬆下來，推開南宮玉臥室的門，紅著臉悄悄走了進去，和南宮玉在海邊的旅館度過的那幾天又浮現在他眼前，南宮玉無比深情的吻，他想想就臉紅心跳，現在終於又要見到他，激動地心髒都快跳出來了。
    他捂著自己砰砰直跳的心，抬起頭，向南宮玉的床上一望——
    “啊！”
    “啪！”的一聲，他手裏的盒子掉在地上，裏麵的東西碎掉了，他臉色煞白地倒退了幾步，顫抖著靠住牆壁。
    南宮玉正躺在床上，和一個滿頭繃帶的人相擁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