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軟肋
    林清苑有些奇怪，這幾天，小尉臉上的傷不僅沒有好反而漸漸惡化了。
    護士給尉遲恭換完藥的時候，尉遲柔終於忍不住問了一句：“我大哥究竟什麼時候才能出院？如果再沒有好轉，我們幹脆轉院好了，雖說這錢不用我們出，可是你們這樣的效率實在是太讓人失望了。”
    “院，院，”小護士被尉遲柔嚇得一陣哆哆嗦嗦，“院長說，這是，被感染了。”
    “被什麼感染了？”尉遲柔目光鋒利地盯著小護士，像是要把她豁出一個洞來。
    “這個，不知道，”小護士低著頭，結結巴巴地回答，“院，院長沒有說。”
    “把你們院長叫來！”
    “小饅。”尉遲恭趕緊製止她，“我沒事，估計是這兩天熱，出汗出的，不要再為難她了。”
    尉遲柔這才收回要殺人一樣的目光，繼續旁若無人地在病床床尾噼裏啪啦地打字。一旁的查理斯趕緊為她奉上一杯香氣四溢的咖啡。他知道，尉遲柔真要怒了，連他都要遭殃，還好，大哥在這裏，真是謝天謝地。
    小護士趕緊謝謝尉遲恭，逃也似的出去了。
    “小饅，你這性格不改，恐怕要嫁不出了。”尉遲敬坐在窗台上一邊欣賞他的傑作，一邊說著事不關己的風涼話。
    “你還是擔心你自己吧。”尉遲柔一甩手，一支筆飛過，尉遲敬眼前的那隻嬌豔無比的藍色玫瑰的花莖就折了，那支筆在牆上彈了一下，滾落在林清肅腳邊。
    尉遲敬歎口氣，憐惜地把花朵捧在手裏，吻吻那含苞待放的花瓣：“我就算要娶，也要娶大哥這樣的人物，可是，大哥，你會嫁給我嗎？”
    “噗——咳咳——”林清苑本來安分守己地坐在卓越旁邊的椅子上，一邊喝水一邊看他給搖籃裏的小娃娃喂奶，絲毫沒有要介入尉遲家的糾紛中，可聽他這麼一說，嘴裏的水立刻噴了一地，外帶嗆個半死。
    卓越聽了，手一抖，瓶裏的奶擠了小娃娃一臉。小娃娃登時就哭了。
    “嗷嗷嗷，寶貝，不哭不哭，爸爸給你買糖吃，寶貝，乖，不哭不哭，嗷嗷嗷……”卓越趕緊給她擦擦臉上的奶汁抱起來哄了半天，小娃娃才安靜下來。這孩子是他那天三更半夜費了好大勁才從葉紹鈞手裏要回來的，現在寶貝得緊。
    與兩人如此強烈的反應比起來，尉遲恭倒是淡定多了，或者說，他根本就像沒聽見一樣，正拿著他的小本本專注地在寫些什麼。
    尉遲柔也隻是抬了抬眼皮，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
    “小尉，那我先走了，有什麼事再聯係我。”前來看望尉遲恭的林清肅，雖然沒有太大反應，但是也深深意識到，自己再呆下去，肯定會神經了。這起車禍，他還在忙於搜集資料，查理斯就已經查了個水落石出，佩服歸佩服，可是，他實在跟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小尉有清苑和卓越照顧，他還是先走吧，唉，雖然卓越大半時間都在看孩子。
    “嗯，清肅你去忙吧，這兩天應該積攢了不少工作。”尉遲恭抬起頭回他一個笑臉。
    “嗯。”林清肅鬆口氣，撿起腳邊的筆，還給尉遲柔，先走了，並沒有意識到，他的背後，兩道淩厲的目光快速地掃過。
    卓越收養的孩子，小名叫丫丫，大名叫叫卓菲菲，正是那天一家七口遭遇了車禍的孕婦留下的孩子。卓越被郝思嘉趕出來後，就一直以陪護為名，賴在市中心醫院專門給陪床的家屬準備的房間裏不走，不過好在尉遲敬並沒有說什麼，卓正玄又是邢廖的大學同學，這點小事，邢廖就睜隻眼閉隻眼，權當不知道。萬一哪天郝思嘉和卓越和好如初了，他現在不收留卓越，那就等於給自己以後埋禍根啊。寧可現在吃點虧，也不能將來吃大苦，郝思嘉這人，可萬萬惹不得。
    卓越和尉遲恭他們一塊兒吃完晚飯，又在尉遲恭的病房裏待了會兒，見丫丫困了，就帶著她回自己房間裏了。
    不一會兒，林清苑也進來了，但他站在門口，沒有再向裏走。
    “我見過陳姨了。”
    卓越晃著搖籃的手停了一下，抬起頭來問：“她說什麼？”
    “她說她是為了你和卓起，不想看著你們兄弟不和。”
    “她為這個就想要置你於死地？”卓越從搖籃邊站起來，眼神冷冷地冒著寒氣。
    “她的心情我能明白，你也知道，她的兩個兒子是怎麼死的，她大概不想看著你們兄弟重蹈她兒子們的覆轍。”
    “她根本就什麼都不明白！”卓越拿起櫃子上的一個看似盛滿水的玻璃杯，灌了一大口，仿佛要把自己的怒火一口吞到肚子裏，但是這一杯下肚，他感覺有些不對，怎麼喝著這麼像酒？
    丫的誰放這的？！
    他忘了，這本來是人家尉遲敬的房間，現在幾乎被他一個人霸占了。
    “但是她畢竟還是為你們好。”林清苑依舊站在門口。
    “為我們好？那也得分清是非吧！”卓越猛地把杯子放到櫃子上，把林清苑拉進來，管他呢，水吧酒吧，反正都已經喝下去了，“過來，坐下說話，我都替你腰疼。”
    “卓越，你不要這麼生氣，呀，你什麼時候喝酒了？”林清苑皺起眉，“你內傷好了嗎？”
    “唉，”卓越打了個嗝，“那點小傷算不了什麼，沒事，就是被我媽打了一巴掌而已。”
    “有茶麼？我給你泡杯茶醒醒酒，丫丫這麼小，你醉了誰照看她？”林清苑說著，就打開櫃子找，他小時候就經常在卓越家住，對卓越的東西，也沒有什麼避諱的。
    “好像……沒有了。”卓越本來就沒什麼酒量，剛才猛然灌下去一大杯，很快就頭暈目眩了。
    林清苑剛關上櫃門，就聽撲通一聲，卓越倒在地下了，他趕緊去扶他，但是卓越有點重，他把他扶到床邊的時候，卓越一個站不穩，倆人都倒在了床上。
    “喂，你放開我！”林清苑不僅被壓在了下邊，卓越還摟著他緊緊不放。
    “清苑……”卓越把臉埋在他的脖頸裏，貪婪地呼吸著他的味道，迷迷糊糊地吐著酒氣說道，“清苑，你知道嗎？我們是一樣的……”
    林清苑怔了一下，我們是一樣的？什麼意思？
    “卓越？喂！”林清苑推了推他，他沒有任何反應，隻是從鼻腔裏傳來沉沉的呼吸聲。
    卓越這是睡著了嗎？可是你丫的放開我啊，我還要去照顧小尉呢！
    林清苑又推了推他，他反倒摟得更緊了。
    “清苑，不要走……”卓越喃喃地說，簡單的幾個字裏，好像充滿了悲傷。
    林清苑心中一緊，放棄了掙脫。
    他望著天華板，歎口氣，卓越的脆弱，一直都是他的軟肋，隻要他擺出一幅無助的樣子，再無理的要求，他也無法拒絕，以前是，現在是，恐怕，將來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