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好一會兒葉一針才回過頭來，抽空往大孫子那兒瞥去一眼。
    這一眼不得了，葉楓身邊兩個特別靈秀通透的少年就吸引了他老人家的注意。本是愁悶的眉頭不經意舒展開，葉一針眼前一亮道：“不得了！兩位小同學看樣子很不凡啊！葉楓，還不快給爺爺我介紹下？”
    葉楓耷拉著死魚眼，衝左手邊的陸子明一點頭：“這是陸子明，”然後再往右一側頭：“這是白鶴。”
    “完了？”葉一針胡須抖了抖，覺著不可思議。
    葉楓白老爺子一眼：“我介紹完了，他倆自會補充。”
    自家這熊孩子怎麼交完朋友了也是這個德行？不成，得扳好！不然將來怎麼討媳婦？葉一針又開始愁了…
    好在白鶴早有先見之明準備好說辭熱切地做了一番自我介紹，又順帶著為葉一針引見了陸子明，幾人初會麵所致陌生氣氛才稍稍緩和了。
    葉一針撚了把胡須，“那我廢話也不多說了。這個病患的精神狀態是很差，我檢查多次，都隱隱察覺她有崩潰的征兆。所以我想還是由病患的親人好友來勸說開導下，效果會更好。”
    說著，葉一針又愁得皺起眉來。老話說得好，心病難醫，縱使他有多年行醫經驗，麵對心靈創傷層麵的難題時也毫無辦法呀！
    白鶴與陸子明擔心地望了一眼目無焦距整個人都變得渾渾噩噩的水月柔，愈發憂急。“可是水阿姨根本沒有親人，更別說好友了！”
    葉一針祖孫倆聞言都深深皺眉，陷入緊張地思考。病患精神不好，從前就有前科，一度憂鬱不振。如今遭逢大變，受到打擊整個人變得渾渾噩噩，使得病情惡化，說句不好聽的，現在的情況可謂是相當之棘手啊！
    陸子明想了想，忽然道：“若是用針灸排解鬱氣，再由外與水阿姨交流勸導進行兩相調節，是不是會能打破現在這種魔怔的情狀？”
    葉一針眼一亮：“的確是個好辦法！”但隨後他老人家就更加愁悶地皺起了眉，煩惱地捋著胡須。“可惜方法能行，實際操作未免太過艱難…唉，心有餘而力不足啊！”
    陸子明一怔：“可是葉老先生，我觀你腳步穩健，下盤非像尋常人一般虛浮飄逸，呼吸亦比常人舒緩三息，無疑是身懷絕藝的武林高手。怎麼說到針灸排鬱氣，你卻說心有餘而力不足？”
    葉一針一眯眼，驀地眼神鋒利地看向陸子明，從上到下好好打量了一番，總算將人正視了：“小兄弟，眼界不差！葉楓，你果然交了個好朋友，深藏不露啊。沒錯，我的確身懷金針刺穴絕藝。但是我必須明言，這個金針刺穴，一年之中我隻會用四次！”
    白鶴與早就知情的葉楓是一點不感到意外，反而是陸子明，擰著眉頭不解地看了葉一針半晌，才恍然想起葉家院裏排著大長隊要上門送醫的病患，心尖一絲明悟晃過，登時令他升起一層慍怒。
    “葉老先生，恕小子不能苟同你的做法！”陸子明先是嗆了一句，才接著道：“醫者父母心，醫人更不應該分對象。若僅是憑差別待遇這種可笑的想法而拋棄萬千受病痛折磨的患者，那更是大大的不應該！”
    葉一針捋著胡須的手一頓，一雙眼大放精光地盯著陸子明，非但沒有被陸子明氣衝衝的語氣噎到，還出聲讚歎道：“說得好。當今世上，擁有一顆仁心的醫者是越來越少了。更多的醫者，因為吃不得懸壺濟世的苦，就放棄了救人的好心，那的確是不該。”
    陸子明不解地看了葉一針一眼，不明白他為何沒有反駁自己說的話。難道自己批判的不是老爺子的做法嗎？
    葉一針看出了陸子明的疑惑，歎氣道：“小兄弟是不知道我的難處。金針刺穴是我行走江湖的絕藝，也是我懸壺濟世的資本，不過歲月催人老，隨著年紀漸長，我的精力已是大不如前。這老身板還好些，能撐得住我多時的勞碌，可是這精神卻在沒日沒夜的施診下變得愈發萎靡，所以我不得不縮少使用金針刺穴的次數，調養精力…”
    葉一針說著，不由自嘲道：“什麼醫聖，說到底也是個貪戀長壽的自私人罷了！”
    葉楓皺著一張臉，“你別這麼說，我和我媽現在也隻有你老人家陪伴了。要是沒有你，我今後也過不舒坦！”
    白鶴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果然是別扭孩子的別扭說法！葉楓真是太可愛了。
    陸子明總算是了解了葉一針的難處，心頭火氣降下，釋然道：“人誰不自私，哪怕先聖孔子也沒能免俗，葉老先生何必太過苛責自己？醫者盡自己最大所為治病救人是天經地義，但是沒理由因為大半生的奔波勞碌就忽略了晚年的天倫之樂。葉楓和伯母都需要你，葉老先生更沒理由妄自菲薄了。”
    葉一針被他們幾個東一個西一個說得愁顏盡去，笑了：“原本還有些內疚感的，被你們一說，我倒是鑽牛角尖了！也罷，此事擱著再說。先來看看這病患，咱們大夥不正是得麵對一個難題麼？”
    陸子明微笑著，自告奮勇地上前道：“這個不勞葉老先生擔心了！說實話，金針刺穴之術小子也學到些許皮毛，排解水阿姨腦中鬱氣還是沒問題的！”
    葉一針眼睛睜大，“小兄弟居然會醫術？那好，我得見識見識。葉楓，去取我的針盒來！”
    “不用了，”白鶴攔住葉楓動作，自信地看了陸子明一眼道：“子明他隨身有帶著的。那麼負責勸導水阿姨的工作就交給我吧！”
    於是白鶴與陸子明兩人分工合作，對水月柔展開了一番在外行人麵前看來眼花繚亂的診治。不過除了白鶴和淺通醫術的葉楓外，葉一針倒是內行，一眼毒辣地就看出了陸子明的功力絕不止他自己謙遜所言的什麼學到皮毛，那水平根本就是大師級別的！
    葉一針深深歎服了。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這個陸子明日後必定能在武林中大放異彩，成就匪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