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居住在一個美麗的星球，這裏有著豐富的自然資源和先進的科技文化。不知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宇宙旅行變成了在普通不過的娛樂，也有遷移流浪的人。我曾經讀過書，那裏說以前的人類都居住在一個藍色的水星，且對於那時的他們來說，宇宙旅行隻不過是一個未能實現誇大的夢想。
    現在的人類在各個星球上開發了各種能源，且用宇宙商船進行交易，互相聯係著存活下來。當然也有些另類的異端分子是拒絕與它星的交流，這種封閉的行為在以前的人類中也有出現過。
    在我的星球上，富饒的土地在人們心中是理所當然的。我總是會很好奇，並坐在自家花園的秋千上觀察著來來去去的行人。
    這成為了我的日常功課。
    有些時候，認識我的人會衝我打招呼。那種扭曲五官的模樣我至今也不太能夠理解，據我的管家說那是一種叫做微笑的表情。我實在是不懂，為什麼人類總是會有那麼多不可思議的行為。像是微笑，明知是個無意義不會發生什麼改變的行為卻把做出這個表情當做日常。
    我曾經在鏡子的麵前練習過，但是這給我帶來的後果隻是臉部肌肉的酸痛和抽搐。我能夠了解管家為什麼總是麵無表情了，並更發的覺得人類的不可思議。
    要說到人類，我是個異端。
    我與這裏的居民不同，我沒有叫做家人的這種東西，而且我沒有名字。對，當我醒來的時候，我就已經有了自主的意識。
    由於我雪白的頭發和眼睛，周圍的人都會叫我白小姐。我也默認了這個稱呼，並沒有想過要給自己起一個名字。
    也許是覺得沒有意義。
    我最大的興趣就是觀察人類和讀書，有的時候我也很愛畫畫。又一次當我慣例呆在花園裏喝著管家遞來的熱可可時，我不禁問了關於我的身世。
    “恕我直言，小姐。”管家停頓了一下。“您不需要了解這些，您隻要保持著您的日常就可以了。”
    我曉得再怎麼問下去也是無用的了。這個鐵麵管家總是像個機器一樣，麵無表情語氣冰冷，除了照顧自己的起居無論跟他說什麼他都是不理不睬的。要不是他有血有肉，我真的要懷疑他是不是人造人，就是書裏麵寫的那種科學怪人製造出來沒有心的產物。
    會不會我也是人造人？有時我會這樣想。
    大概是每個月一次，我會被帶到類似基地的地方。我總是要赤裸的躺在一個類似手術台的儀器上，並任由一群穿白大褂的人在身上接著一大堆金屬管。
    那種感覺很糟糕，真的很糟糕。
    沒有人會願意讓不明的液體輸入身體並感受液體在血液裏流動的冰冷顫栗感，也沒有人會願意讓電流穿梭在腦神經內引起一陣陣的麻痹。
    那些人大概是跟管家一樣的吧，個個都是鐵麵。我在內心裏偷偷稱呼他們為科學怪人。
    對於他們做的實驗，我也不會多問。有時我會經過一些房間，在我偷瞄到裏麵穿著囚服的人時我的心裏便會有一種說不上是什麼的感覺。大概是書裏麵所說的同情吧。
    每個月需要的這個實驗，管家稱之為身體檢查。盡管我很清楚這根本不是一回事，但是直覺告訴我我不應該多問。有的時候，管家看向我的眼神裏會多出一種平時沒有的東西，這是讓我唯一覺得管家原來是有情感的行為。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我很不喜歡那種眼神，這個眼神跟科學怪人的眼神很相似，有點像是他們在看小白鼠的眼神。
    我聯想到了書裏麵的一個形容詞——憐憫。
    不帶歉疚心的憐憫。
    就像人類看待在街頭衣衫襤褸的乞丐一樣。或許管家總是給我衝熱可可的這個舉動跟人類往乞丐碗裏丟下一枚硬幣的性質一樣。
    想到這點，我發現熱可可的味道與原來相比差了很多。
    終於在這個月身體檢查的前一天，我趁管家和傭人不注意的時候，偷偷溜出了大宅。在看不到大宅到了從未見識過的外麵世界那一刻，我覺得心跳加快了很多。不知道這是不是心髒病的前兆，我按壓著胸口試圖平靜下自己，但發現的是這種腦分泌激素充斥大腦的亢奮狀態持久無法平靜。
    於是我一邊聽著在身體內回蕩的咚咚巨響，一邊開始在從未踏過的路街上行走。
    周圍與花園的花草不同的樹木讓我感到十分的新奇，我有些後悔自己沒有帶上畫具，不然的話我可以把這難得的風景畫下來。
    走著走著，看到了一個從未見過的巨大水潭，看著陽光在水麵上映照出點點的斑斕，我不由得呆住了。我想，這個會不會是書上說的大海？
    發現了一個正麵對水潭的長凳，而上麵坐著一個一動也不動的人。我並沒有多在意，也不知道禮節這種東西，隻是認為有空位就是讓人坐的便毫不顧忌的坐在了那個人的旁邊。
    那是個在人類中十分年邁的男人，或說是老人。他輕淡的瞥了我一樣，我也並沒有多在意並忘我的沉醉在眼前美麗的景色當中。我覺得怎麼看也看不夠，這種寧靜的空氣與微涼的風迎麵吹過的感覺出奇的好，是我從未體會過的愜意。
    過了很久，那個老人動了動。並發出了我曾未聽過的十分奇怪的聲線，那應該是老人特有的濁音吧，不雄厚也不沙啞。
    “小姑娘，我這個老頭子坐在這會不會很煞風景？”
    聽到老人的話，我有些奇怪的轉過頭望向他。我明明看的是前方，老人坐在我的右方，若不是我刻意的撇過去，怎麼看老人都不會進入到我的視線啊。這麼簡單的問題，老人為什麼會提出呢？
    “為什麼要這要問？”我很困惑的說，隨後看見老人歎了一口氣，並輕輕搖了搖頭。
    “抱歉，小姑娘……我實在是老了。”
    我越發不理解老人話中的意思。而老人望向水潭的眼裏因陽光的反射好像有水光在晃動。
    “你願不願聽聽老人家我的牢騷？”
    我不知該做些什麼回應，究竟願意還是不願意哪一個才是正確答案無論是在哪一本書上都不曾有過。於是我一言不發的學著老人把視線投向水麵。
    “看著這個湖，我總是會想起以前跟老伴兒子在一起的日子哦…那時我們總是三人坐在這裏，那種幸福的感覺就是我的整個世界了……”
    老人的眼明明是看著湖，但是映照在眼中的畫麵卻像是一些什麼更加遙遠的東西。
    我不知說些什麼好，於是沉默的繼續聆聽老人的話。
    “我的老伴啊…比我早很多就先踏上遠行了。”老人用著緩慢的語氣，並且嘴角微微翹起。“我隻要一想到她啊，不用像我這樣難受，孤單難過就減去了不少。被單獨留下來的痛啊…隻要我知道就夠了……”聽到老人這樣說，我覺得胸口好像被什麼堵住了一般，有些難受。
    “現在的我就是在等…等什麼時候踏上老伴的足跡，然後去跟她一起遠行。”
    這時的我了解到，遠行也就是指死亡。而要去的地方，大概就是指天堂吧。
    老人又說了他現在的心事，就是沒辦法看到他的兒子。我不是很理解老人的舉動，為什麼為了不打擾家人的生活便要選擇離開呢，家人生活在一起不是很正常的嗎？還是說他的兒子結婚後便不再是他的家人。
    我懷抱著一種不知名的心態回到了大宅，在看到管家麵無表情的臉時更是心情全無。不過意外的是管家什麼都沒有問，也沒有斥責，隻是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的幫我準備洗澡的熱水。在喝到熱乎乎的可可後那種醇香的甜讓我的心平靜下來了不少。
    “死亡，是什麼樣的？”
    在睡前，我躺在床上問幫我蓋被子的管家。我看到管家的動作停頓了，並頭一次的眼裏露出了從未有過的情感起伏。但是不理解感情的我無法判斷那是什麼。
    “……死亡就是時間永遠不會再停留在你的身上，小姐。”
    “那…我算不算死亡？”
    管家並沒有回答我，並熄滅了燈，輕輕的走出房門。在一片漆黑中，我無法看到他的表情。過了一會，我聽到了從未聽過的，不是冰冷的溫和語氣。
    “您是活著的，絕不同於死物，相信我。”
    不太理解其中死物的意思，但那句話不知怎麼的，讓我感覺十分的安心。睡意一下子壓上我的眼皮，使我的頭腦變得昏昏沉沉。
    “晚安，謝謝你，陳……”
    “晚安，小姐。”
    房門關上沒過多久，我的意識便沉入了沒有盡頭的虛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