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十八章 厭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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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此以後,那個人的體溫便一直陪伴著自己的每一個夜晚。那些記憶漸漸地不再出現,隻是到了白天,那種活著卻仿佛死了一樣的感覺沒了回憶變得更加清晰。
修站在窗邊,雪白的白色病號服包裹著修長的身體,黑色的發在陽光下被映得金黃。漂亮修長的頸部,精致的鎖骨,長長的睫毛,漆黑的眼眸,高挺的鼻梁,白皙的皮膚,光與影交錯在那張精致的臉上,像一個精致的手工娃娃。
修抬手掩住盛夏正午刺眼的光線,依然會覺得亮,依然會覺得暖,自己還是活著的不是麼?可是那些仿佛沒有盡頭的時間,每一次逝去都在他的腦海中無比清晰。原來,沒有了情緒的時間,有些漫長。自己現在,在做什麼呢?變成無比精準的時鍾麼,活著看著時間一點一點消逝,活著等待死亡慢慢降臨。那種靈魂與身體的抽離感沒有一刻都不在提醒著他等待生命的盡頭。
修低下頭,長長的睫毛低垂著,修長的指尖靈活地把玩著匕首,冷冽清寒的刀光在盛夏的光影裏終於刻下了一種情緒。一種潛意識的無聊與厭倦。
身體裏兩種對立的力量在這種抽離感中不斷地壯大,也許總有一天,它們會讓自己最後僅存的作為人的感覺也消失,視覺,聽覺,感覺……最後徹底地變成一個容器,一個承載著這個世界上最強大力量的容器。潛意識裏自己一直在等待,等待著的,似乎就是死亡。
不知道自己在血祭之前,是如何感受這個世界。但在血祭之後,就是這樣,像一台精準的鍾表,用清醒與理智衡量著時間,空間,實體,光線,與莫名其妙的感情,等待著最後的程序性死亡。自己沒有感情了,隻剩下一種莫名的堅定,必須完成某個過程,就像細胞的編程性死亡,自己一直在等待著,等待著盡頭,等待著一切都塵埃落定的那一刻。
修看著冰冷的刀鋒,放在手腕上比劃著,那裏連血祭留下的疤也沒有了,一如既往地白皙光潔。他真的厭倦了,這種莫名的等待,讓時間都變得理智而漫長。那種寒冷的抽離感和沒有意義的等待。修不想再等了,還是,早一點結束這一切吧。
刀鋒壓在手腕上有一種冰冷的感覺,它切入肌骨的時候是痛的。修看著那些鮮紅色的血液從切口裏充溢出來,慢慢地抱著膝蓋坐在了地上,垂眸看著猩紅的血液一點一點染紅了白色的衣服,和白色的地麵。那些血液,濃稠和猩紅。
修眨了眨眼睛,長長的睫毛蝶意般輕顫,漆黑的眸光靜靜地看著猩紅色的血液把整片地麵都染紅了,原來人的血液,有這麼多啊。體溫隨著血液漸漸流失,有一種冰冷的感覺,如蛇般纏繞不散。意識漸漸抽離了,視覺漸漸變得昏暗,昏迷前唯一看到的,就是那個人狹長的眸光裏,幾乎要淹沒所有般的驚惶與痛苦,記憶裏的他,似乎從來沒有露出過這種濃烈的悲哀。觸覺漸漸消失,唯一的感覺就是他擁抱自己的溫暖,似乎能驅散血液流失的陰冷。
等到其他人接到消息趕過來,推開門的那一刻,就看到白色的病房裏空寂而冰冷,雪白的地板上,暈開一片猩紅色,修靜靜地屈膝坐在地上,灸舞從身後緊緊抱住他,修的身體似乎整個都蜷縮在灸舞的懷裏。血色染紅了修的白衣和灸舞的淺灰色襯衫。修已經閉上了眼睛,原本白皙的皮膚此刻更是蒼白如雪,眉目精致,鼻梁高挺,長長的睫毛靜靜地斂著,映著失色的唇角,白與黑,在盛夏的光影裏觸目驚心。灸舞兩隻手臂緊緊地抱住修,兩隻手臂在修的腹部交錯緊緊壓住修流血的傷口,似乎用盡了一生的力氣。他的下巴溫柔地蹭著修的黑發,他似乎本能地用盡力氣維持著臉上的表情,唇角緊緊抿著,狹長的眸緊緊閉著,長長的睫毛輕顫,沒有人看得清他眼中的情緒。但是那種俊美的麵無表情的臉上,卻有透明的眼淚流下來。帶著不可承受之重。滿地猩紅的血色,映得他們相擁的身影詭異得唯美。
夏流幾乎震驚地看著那個似乎永遠冷漠清傲的孩子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震驚地看著那個永遠懶洋洋笑著高高在上生殺舍予的灸舞盟主淚流滿麵。這一刻他感到無比的悲哀,是他們錯了吧?把所有的擔子都壓在這兩個孩子身上,他們還這麼年輕啊,卻已經背負了太多本不應該屬於他們的命運的沉重。使他們錯了吧?自私地不願意讓夏天失去屬於他的單純與幸福。阿公拍了拍夏天,默默地走了出去。麵容沉重,似乎在一刹那老了很多。
一夜通宵,呼延覺羅家族祖宅燈火通明。
修終是被留了下來。灸舞坐在他的病床邊,俊美深邃的臉上很平靜。狹長的眸帶著一如既往的溫柔,和隱隱的幾分悲傷。
這個時候,武虎將默默地看著那兩個人。他們一向為他們在銀時空遮風擋雨,無論情況有多險惡,他們總讓他們相信,會沒事的,一切都會沒事的。漸漸地,他們開始信賴,開始依靠,無可避免地相信不管怎麼樣,他們總會有辦法的,一切總會沒事的。漸漸地忘了,他們也隻是人,不是神,隻是會傷會痛會脆弱的人,會痛苦到想要放棄,會在這條艱難的路上撐不下去。
因為他們太強大了,強大到總讓別人忘記他們的痛苦,忽視他們的脆弱。
武虎對視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相同的決心。對不起。從今以後,讓我們開始學著守護。守護弱者,和自己在意的人,無論他們有多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