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 心上秋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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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飄渺莊少主與夫人的屍身放在全莊最隱秘的後山入口處。兩具屍體簡陋的停放在門板上,時日已久,未曾進門便聞到一股惡臭。
    雀替琴主交代兩個孩子“寒蟬,牧正,你二人在門外等著。不許進來。”
    不要進來,不要看見這些。
    說罷,用紗巾裹住口鼻走了進去。
    誰能想到,飄渺莊夫人與少主最後的棲身之所會是這樣陰冷而灰暗。白色布匹下的屍體早已不覺這人世界的醜陋,即使他們本身就死於這種醜陋。這時候活著的人為死者的申述竟顯得如此重要了。
    屋子裏陰冷得厲害,在夏日也令人止不住一陣惡寒。沒有燭火,唯一的光源是一扇蒙塵的天窗。外頭的烈日經由這扇一人寬的小窗照進屋內。在黑暗裏投進一道光柱。
    裴祤之掀開其中一具屍體上的白布,屍臭立刻彌漫開來。隔著紗巾也能清晰地聞到這股惡臭。幾人不自覺喉頭一緊,就要嘔出來。
    宋家公子更是一言不發疾步走向門口嘔吐起來。縱是自己的妻兒,死後毫無生氣的白骨也令人一陣悚然。飄渺莊主咬緊牙關一臉苦色。
    阿溪止住一陣惡心,低頭看去。白布下的莊主夫人的屍身頭部往下有一半已經開始腐爛,看不清原本的皮肉。露出斑駁的白骨,或是中毒身亡的原因,出著黑膿的死肉中骨頭也成了褐色。又順著他揭開的順序向下看去,肚子上還依稀看得見成片的蝴蝶斑紋。人的血脈耀眼的凸現出來,細細一瞧竟像是蝴蝶本身的血管。鮮紅的,刺眼的。那蝴蝶就像活的似的,炸翅就要飛走了一般。周邊的血肉開始枯竭,倒像是蝴蝶吸了人血成了活的。栩栩如生,也看的人心驚肉跳。沒由來的一陣惡心,這樣霸道的毒,製它的人該是怎樣的恨之入骨。
    燕殤亭主放下白布,看見身旁女子露在麵紗外慘白的臉。低聲問道“還好嗎?”
    阿溪搖了搖頭“繼續吧。”
    男子點頭掀開另一具白布,年值十一歲的少城主身形還比不上他苦命的娘。過世的時間也略長,身上的皮肉也爛的差不多了。阿溪心上一哽,這分明還是個孩子呀。身體僵硬,四肢蜷縮,在這世上不明不白走了一遭,又隨著母親去了。回歸了嬰孩的無助。也好,不用麵對這樣肮髒的血親,世間的涼薄。
    不禁看向雄偉強闊的父親,一陣心涼。口口聲聲要為妻兒討回公道的鰥孤莊主,此刻眼裏隻有門外玉麵嬌柔的情人。
    複又低頭細細查看這本沒幾兩肉的身子,硬是在這一堆爛黑肉裏找到了炭似得骨頭。那是一根十一歲孩子的肋骨,乳白色的屍蟲密布在上頭蠕動著,比母親的顏色更深。果然,是先有人將這孩子用“夜色”害了,後將毒液灌進死去的夫人的口中,造成二人皆死於夜遊宮之手的假象。栽贓嫁禍的手段並不高明,卻架不住這孩子有個狼心狗肺的爹。
    二人對視一眼,分明看見對方眼裏坍圮的高塔。
    心寒。
    燕殤亭主輕咳一聲喚回失神的飄渺莊主。
    問道“尊夫人與少主過世多日,藍城主為何不曾將他們安葬?”
    飄渺莊主收回視線,整理了情緒,轉眼又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二位可查看完全?”
    燕殤亭主見藍離城沒有看兒子的意思,伸手蓋上白布。
    “躺在這裏的是藍某的糟糠幼子,安有不想令他二人入土為安的道理。隻是藍某既已知道他二人死於夜遊宮惡徒之手,雖無力討伐,亦不想妻兒死不瞑目,故此並未草草安葬。”
    “以藍莊主享譽武林的威望,又怎會無力為夫人公子報仇呢?”
    看向正與他隔了一道光柱的死去孩子的父親。
    那廂道貌岸然的苦主卑謙得緊“不過是因著祖上曾替大俠行倉修建琮砉門封存《雲上舞》,徒有虛名。說白了,藍某不過是一木匠之後。又哪能和二位江湖新秀相比,不過厚著臉皮霍霍祖宗傳下來的家珍罷了。”
    說罷,引著二人出了屋子。
    恭維話誰不會說,燕殤亭主摘下麵紗,“前輩祖上手藝堪比魯班,更是為行倉大俠修建了無人可破的琮砉門。世人皆傳,荒阡白霧林的鮮果都讓飄渺莊的藍莊主采了呢。”
    “繆傳繆傳。。。。。。實屬繆傳。。。。。。藍某聽父輩說起要進荒阡白霧林光有如意令還不行,還需配合失傳的九步法,否則會被琮砉門內的亂箭射死。”
    阿溪蹙了蹙眉,出發前夏侯溫曾跟她提起過九步法。要進荒阡白霧林,如意令和九步法缺一不可。可那九步法卻在很多年以前就銷聲匿跡了。
    隨後卻聽見燕殤亭主侃侃“不瞞莊主,裴祤之早前剛得到九步法。如今隻缺莊主手中的如意令。本苦於不知如何向莊主開口相借,不想有了這一遭事。如今既證實了夫人少主的死因。裴祤之一定竭盡全力。”
    九步法在他手裏!
    顯然震驚的不止她一人,藍離城和宋少賢的臉上也是一片不可置信。
    等在門外的宋家公子不禁開口“怎麼可能?九步法不是在。。。。。。”
    話說了半句被藍離城打斷“如此就等裴少俠為飄渺莊報得大仇,藍某定雙手奉上如意令。”
    燕殤亭主點頭,“當然,我二人明日便出發。總歸要對得起藍城主的厚報不是?”
    誰都知道隻是一場你來我往的交易。用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達到各取所需的目的。藍離城要的是裴祤之的命,裴祤之要的是他手中的如意令。這是一場不分伯仲的博弈,彼此走的是同一招破釜沉舟。若輸了,一個丟的是命,一個丟的是《雲上舞》。
    阿溪細一想,不難得出裴祤之說出九步法的下落或許是為這場較量加了一分賭注。是真是假沒人知道,可總歸在這樣大的誘惑麵前人都會選擇寧可信其有吧。
    而裴祤之賭的,就是藍離城的寧可信其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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