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確定不會有效？”
    林小衝對著語含不悅的聿皇眨了一下眼睛，忽明忽暗閃爍的陰險卑劣像零星小火，不一會兒就在晶亮的眼裏呈燎原之勢，“我再加點籌碼，你要是不配合我們出獄，你的隊員就自殺，如何？”
    “請便。”聿皇雙手環胸，淺灰色的眼睛微眯，薄唇抿起類似戲謔的弧度，對林小衝這句平地驚雷一樣的話顯出不置可否的冷淡。
    林小衝剛才說的‘不出聲就自殘’能取信於聿皇，因為聿皇很清楚他手下都是些把掛彩當家常便飯的人，出任務的時候斷個手殘個腿，哪怕是肚子上開個血洞，他們也能咬著牙把漏出來的腸子塞回肚子然後繼續廝殺，因此為了能確定他的方位，讓他們自殘並不是什麼需要仔細斟酌的事。
    但是自殺就不同了，即使是亡命之徒也想死的轟轟烈烈，何況第三支隊？
    林小衝深吸一口氣，沒有用三寸不爛之舌詭辯他的話的真實性，而是果斷的衝光頭吼道，“往自己腿上砍一刀！”
    光頭瞪大眼睛，沒反應過來的支愣著腦袋困惑道，“啥，真砍假砍？”
    “當然真砍了，沒有一定事實輔助的威脅隻是玩笑而已。”林小衝的語調第一次如此認真而嚴謹。
    光頭緊皺著眉，用質疑的眼神凶悍的盯了林小衝半晌，嘟噥道，“你最好是明白你自己在做什麼，小崽子。”光頭同時一刀砍在自己的腿上，毫不含糊的刀痕深可見骨，從動脈裏爆出來的血濺了一地。
    聿皇的眼神深了一些，卻沒有動搖，隻是沉靜的說道，“光頭，我招募你加入支隊時你問過我什麼？”
    光頭齜牙咧嘴的重複當年的話，“我說，我現在的日子過的爽翻天，有酒有肉有女人，拳頭癢了可以隨便揪個人出來揍，然後再和嗅到血腥味像獵狗一樣趕來的糾察隊打一場，唯一沒有的就是條條框框的束縛，你說我憑什麼要當兵給自己找不痛快？”
    “然後我的回答是什麼？”
    “淩虐弱小不覺得無趣麼，加入我的支隊，你練拳的對象就不是‘隨便揪個人’，也不是‘獵狗一樣的糾察隊’，而是大型肉食類、驍勇善戰的敵方戰士，和危機四伏的自然。簡單說，你能得到真實的心跳。”光頭複述著，毫無疏漏和差錯。
    加入護城團這些年來，他每天的生活都在反複印證這句話，聿皇的承諾絕無虛字、曆久彌新。
    聿皇讓他從渾渾噩噩的行屍走肉變成了存在感強烈的第三支隊隊員，讓他沒有辜負與生俱來的彪悍熱血，讓他無時無刻不感受到真實的心跳，為此，他沒有一刻不慶幸當年回應了聿皇的招募。
    聿皇微微頷首，又道，“現在你就為了無謂的威脅要放棄這樣的生活麼？還是說你疲於應付危險的任務，後悔你當初的決定了？”
    “我~日！”光頭還沒有反應，林小衝已經小臉扭曲的大罵出聲。
    什麼叫談判專家！字字直指人心，三言兩語橫貫對方的過去現在和未來，即使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都要被操控於股掌中了，何況光頭這樣本身就受聿皇影響頗深的人。
    甘拜下風，林小衝忿忿的呢喃著。
    光頭果然大為動容，一邊吼著“隊長我錯了！我不該拿自己的命當兒戲的！”，一邊迅速把手壓在破碎的動脈上方止血。
    聿皇不語，然後和林小衝交換了個眼神，雖然他從來不是沾沾自喜的人，但這個小家夥的挑釁和趾高氣揚讓他忍不住想打擊。
    但是還沒等林小衝如聿皇所願的露出小狗耷拉下尾巴的沮喪神色，站在邊上一語未發的夜梟忽然悶哼一聲，手中一支短箭赫然割進脖子三分，寒光閃閃的箭頭像個打開的水龍頭，源源不斷淌出紅血。
    舉座震驚！
    “隊長，我的命是你給的，火刑架上一次，風狼爪下一次，敵兵殺陣上一次，最近的埃爾魯姆巨龍腳下一次，共四次，隊長是我的救命恩人，隊長的自由勝過我萬般不舍的生命。”
    坐擁弓箭手心沉如水、不動如山性情的夜梟此刻瘋狂而平靜，嬌豔如花的容顏在昏暗的囚牢中綻放出攝人心魄的光華，“隊長，林小衝的話不是無謂的威脅，是我肺腑之言。”
    “……”
    聿皇看著夜梟的眼睛，新近才學會人類在親近之後會做出非理性行為的聿皇忽略了他的隊員會自我犧牲這個變數，隻能瞥向瞠目結舌的林小衝，無聲的比了個嘴型，“你贏了。”
    聿皇同時體驗了另一種全新的情感：
    雖敗猶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