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醫科高校禮堂
    [白發蒼蒼老醫學教授被簇擁上台。台下人皆穿白大褂，麵目模糊，白晃晃一片的潔淨感。
    [趙雲瀟同樣裝束，在人群中。
    [主持人飛宇上。她其實原來是一個成功的馬戲團小醜，現在卻在這裏當主持人。
    飛宇：（製造幽默，但似乎不成功）每當這種時候，我總是充滿了恐懼。因為在我的記憶裏，正常人是無法享受被如此多的醫生包圍的。
    [眾人安靜而狂熱的看著教授，如一場隆重的學術崇拜。
    飛宇：我知道大家為什麼這麼崇拜這一醫學突破，它讓我們忘了理想，記得目的；忘了情感，記得關係，忘了愛情，記得做愛!享受不該享受的，逃避不能逃避的，這項醫學突破實在造福人類，流芳百世!歡呼吧！（她吹起了口哨）
    [台下依舊冷場。
    飛宇：好吧，在一些人麵前，連馬戲團小醜也僅僅是小醜而已。
    舞台大屏幕放映關於刪除記憶的一部紀錄片。
    解說詞：記憶，人類心智活動的一種，屬於心理學或腦部科學的範疇，代表一個人對過去活動、感受、經驗的印象累積……
    飛宇：記憶……其實可以有另外一個版本：她失憶了，什麼都記得，獨獨忘了他，那個英俊的男人。重新街角偶遇的時候，她睜著無辜的黑眼睛：“對不起……我們認識嗎？”——如此的俗套與狗血，簡直就是我們人生的寫照。
    解說詞：記憶刪除手術，剔除有害的，不必要的，無價值的……人類曆史上一個巨大的飛躍，目前為止最傑出的醫學創舉!有利於維護世界和平，有利於保持良好秩序！
    飛宇：另一種額葉切除術，另一個禁閉島。
    解說詞：告別極致瘋狂，回歸體製規則。
    飛宇：將大眾的精神病，轉化成個人的精神病。
    [台下有人喊：天呐，主持人在胡說什麼？她需要手術！
    [紀錄片中開始出現了一個個人的身影。
    解說詞：為了臨床驗證此重大醫學突破，他們成為了此次手術的開拓者……
    飛宇：神農自嚐百草，醫生宰割他人。
    解說詞：曆史將銘記他們所作出的犧牲!
    飛宇：不亞於小白鼠的犧牲！
    [紀錄片中鏡頭追蹤著一個人。身形熟悉，卻沒有出現正臉。
    解說詞：她曾經是一個馬戲團小醜，以滑稽、醜陋取悅世界，和她的丈夫一樣。他們倆就像人和自己的影子。有一天，她的影子從台上摔了下去……
    飛宇：失去影子真是一件孤單的事情。
    解說詞：她拒絕在死亡證明上簽字，拒絕賠償，拒絕下葬，拒絕所有她的影子已經死亡的跡象。
    飛宇：這種人大概是最佳的實驗對象。
    解說詞：為了一個偉大的目標，我們對她實施了記憶刪除手術。
    飛宇：一隻名叫萊卡的狗也曾為了偉大的航空事業，犧牲自我，放逐於太空。
    解說詞：手術中我們在她頭顱裏安裝了芯片，對她手術後的生活進行了長期追蹤。她的新生活驗證了我們手術的成功！……
    [紀錄片中的人正在主持一台晚會。鏡頭切換，到了另一個比賽的主持現場。鏡頭越來越清晰，最後特寫，出現的是飛宇的臉。
    [台下一片歡呼。老教授被台下眾人拋向空中。歡呼浪潮中飛宇一片茫然，獨自站在台上，仿佛一個人與一群人的對峙。
    [紀錄片還在繼續。出現下一位遭遇手術者的現狀生活。飛宇站在台前，不再對此進行點評解說。
    [趙雲瀟站在人群中，開始脫下自己的白大褂裝束。他開始說話，但仿佛是在進行一種對話或者爭論。
    趙雲瀟：人總該為時代犧牲點什麼。
    （高聲）如果犧牲自我等於自我犧牲。
    所有人都有選擇的權利，為什麼不能選擇忘記？
    （高聲）前提忘記本身是自己的選擇。
    這項偉大創舉是為了維護秩序，杜絕瘋狂!
    （高聲）個人的瘋狂相當罕見，時代的瘋狂卻一向平常。
    [老教授上台。
    解說詞：他們的記憶被自身所忘記了，但並不代表就已經丟失了。
    教授：它們成為了資料，保存在國家醫學安全數據庫裏，作為這項醫學實驗最堅實的明證。
    解說詞：在他們的頭腦中，我們植入了最高新的芯片，隨時捕捉、記錄手術後的信息……
    教授：所以，這將是一項載入史冊的醫學創舉。證明了人類思維的可控性！
    [幾乎台下所有人都歡呼，往台上湧去。趙雲瀟的聲音被淹沒。
    [趙雲瀟逆著人流，開始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