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剪了頭發以來，凡是認識謹言的人都不免為她可惜，感慨著多好的一頭長發，剪成了現在這副磕磣模樣。連她自己都覺得剪了頭發的發型以後可以跟居委會大媽媲美了，年齡階層頓時“噌噌”往上漲，一眼望去就是一標準的中年婦女。當初剛過16歲以後去辦身份證，時隔三月把證領回來以後，謹言捂臉望蒼天，那身份證上的人跟季太太就是同一級別的，倆人身份證放一起旁人一看肯定就說是姐妹。
    但是，現在，謹言卻覺得這發型是極好的。
    頭發稍微長了一點點，標準的蘑菇頭，課堂上把頭一低，整張臉就沒了，就算是睡覺，老師也看不見。更何況，現在的她，正好可以利用這半長不短的頭發來阻擋住別人的視線。
    桌洞裏的衛生紙已經堆成一座小山，旁邊的人隻當她是感冒流鼻涕，她自己一邊擤鼻涕一邊懊惱，為什麼人一哭就會流鼻涕。傳說中的涕泗橫流大抵也就是這意思了吧。
    和季堂吵架後的當晚直到第二天，謹言的手機再也不像之前震動的那麼勤快。
    難怪學校禁止早戀，原來早戀真的會影響學習，特別是當早戀的兩個人吵架的時候。
    整整一天，謹言上課的時候除了看手機就是哭和擦鼻涕，上課什麼的，全都成了浮雲。
    多虧了這一蓬黑發，隻要下課的時候調整好呼吸，別人就不會熱心地上前來問為什麼。那些安慰，不是不需要，是沒有必要。兩個人的事，別人又怎麼能解決得了？
    冷戰第二天，早上，謹言從夢中驚醒。
    夢裏，季堂說：“言言，對不起，我們還是要好好在一起。”
    她笑，然後點頭。
    他攬緊她：“這輩子，我都不會放開你。”
    她回抱住他，說道：“其實是我不對，我不該那麼小心眼。”
    然後，季堂一把推開她，表情瞬間變得凶惡，“是啊，就是你不對，你就是小心眼，我們分手！”
    分手……分手……分手……
    她猛地從床上坐起，額頭一片冷汗。笑自己，什麼時候，這種電視劇裏的情節竟然也出現在了自己身上。
    打開手機，淩晨五點半。再過半小時就該起床了。索性也不再睡，輕手輕腳地起床穿衣疊被子。每一個動作都極為緩慢和小心翼翼。隻有轉移注意力，才能忘記季堂吧。
    如果在以前，謹言一定會在起得早的那天去食堂吃一碗熱騰騰香噴噴的米線，犒勞自己的早起，但是今天，沒有食欲。
    中午放學的時候，由於沒吃早餐帶來的饑餓也已經過去，胃裏再沒有絲毫感覺，沒有食欲。
    下午，餓，很餓，餓到想吐，可是，她就是不想去吃飯。
    艾淺來找她，她雙目無神地看著她笑。
    艾淺揪起她到宿舍陽台，問她：“季謹言，你是不是沒吃飯啊？你幹嘛這麼折磨自己？你丫是不是腦子抽了？你……”所有的恨鐵不成鋼的話語都在她那一句“淺淺，什麼都不要說，陪陪我”中湮沒。
    謹言把頭靠在艾淺的肩上，嘴角彎彎地叫她：“淺淺。”
    笑著笑著，眼角就滑出了眼淚，她對艾淺說，“淺淺，我好累。”“淺淺，我的胸口悶得厲害。”“淺淺，你說我為什麼就放不下他。”
    她說：“淺淺，我這麼折磨自己，你說，他會心疼嗎？”
    最後，她說：“淺淺，你說，我是不是該把他放下？我覺得我都變得不像自己了，你說，咱們當初一起相互調戲意淫帥哥的日子多逍遙自在啊，我怎麼就栽在他手裏了呢？你說，他季堂憑什麼呀？他一不高二不帥對我還這麼差……可是，我的心為什麼這麼疼呢……”
    她的聲音很輕，仿佛從遠方傳來般帶著一股虛無縹緲的意味。艾淺聽得心疼，雙手握住她的肩，看著她滿臉的淚，然後把一堆快要衝口而出的話咽回肚子裏。末了，輕輕擁住謹言，“做你覺得正確的事吧，但是，要對自己好。還記得嗎？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季堂，對不起，我們不要這樣了好不好？我們還像以前一樣好不好？我再也不小心眼了，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拇指下就是發送鍵，謹言卻遲遲沒有按下。這樣沒骨氣的話，她什麼時候說過？真是可笑，她現在居然可以做到這樣低聲下氣。
    不，她也有自己的驕傲。於是，刪除。
    晚上，謹言第一次睡覺沒有關機，她怕，怕錯過季堂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發來短信或打來電話。
    她決定了，隻要季堂肯主動聯係她，哪怕他還是堅持指責她，她也認了。她會先低頭說對不起。
    直到現在，冷戰兩天，誰都沒有說分手，不是嗎？這說明，兩個人都還心存希望。
    十二點，宿舍裏的人差不多都已經睡下，手機還是沒有消息。饑餓和絕望同時襲來，讓謹言變得虛弱和困倦，她強撐著，心頭似乎有什麼感應。
    十二點半，宿舍裏的人都發出了均勻的呼吸聲，手機屏幕亮了！
    光是屏幕上躍動著的“季堂”二字就足以讓她激動得熱淚盈眶。她拉過被子緊緊捂住腦袋——怕打擾別人休息。
    “喂？”
    季堂聽見那熟悉的的聲音，心裏頓時如久旱逢甘霖般，緊接而來的便是濃濃的歉疚，應該早點跟她說對不起的。
    “言言，對……”
    話沒說完就被謹言帶著哭腔的聲音打斷：“季堂，我們不鬧了好不好？我不要和你冷戰了，這樣的日子好難受，我心痛得就快要死掉了，不生氣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