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五章 你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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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予風話語一出,庭院裏頓時靜謐下來,一些知道當年內情的人紛紛捂住嘴巴,生怕打破此時的氛圍無辜成為炮灰。
三少爺的戀人方綺……的父親?居然還是個和尚!這簡直是特大新聞,特大新聞!
若不是情景不對,這真是值得抱著爆米花好好八卦八卦的大猛料。
戚予威微微揚眉,雖然清楚戚予風與方綺交往那麼久,但沒想到他居然連方一征也有所了解——畢竟有些不同的,方一征與方綺的關係有些交惡,至少除去長相,沒人敢猜測他們二人是父子關係。
方一征曾經是道上頗有名氣的通靈師,後來與方綺的母親結為連理。結果在一次通靈中方一征遭到反噬,被怨靈附身,連著當時懷孕的妻子也收到波及。因為怨靈的影響,方一征的妻子不久後便遭遇難產,生下方綺後便撒手人寰,餘下丈夫和繈褓中嗷嗷待哺的兒子。
方一征是通靈人,親自預言了兒子的命運——克父損母,無後無恩。
也因為此,方一征對這唯一的兒子充滿厭惡——妻子的難產和方綺與生俱來的陰數靈力無一不證明這點。普通常道罡法,方綺學起來極為艱難,反而對一些旁門左道、古咒邪術情有獨鍾,悟性也極高。天師門人的靈力清正罡明,而方綺卻是純粹陰梟,怎能不被視為異類。
或許是喪妻之痛,或許是幼子無能,方一征終於丟下懵懂無知的兒子,就此遁入空門。
在萬安寺修行出家之時,方一征便說:吾身無妻無子,唯空明以效。
方綺自小成為孤兒,被不斷轉手給各個遠親朋友撫養,遭遇的冷待和白眼可想而知。甚至因為出生後父親的那份預言,叫他被收養人敬而遠之、頻頻厭棄,戚夫人當年在知悉預言後,怒氣更是可以想象。
這樣的“父子”,竟然以如此荒唐的形式出現,戚予威自問自己做法有虧。但是考慮到方一征強大的實力和微妙的身份,或許能夠成為掣肘戚予風的有效力量。
戚予風隻見過方一征一次,其餘更多的是在方綺的回憶裏聽聞。
工作以來,方綺每個月都會把一半工資郵寄出去。無論薪水多少,無論自己的生活有多麼拮據,一年一年,風雨無阻。而他的彙款和信件,都如石沉大海,從來沒有得到過一次回應。
正式交往後,戚予風找到方綺抽屜中的一摞彙款單,驚訝的發現收款人的所在地是白壽山萬安寺,居然是一座遠離現代都市的香火寺廟。
“那是我爸爸,雖然他已經不認我了……”
方綺偶爾給戚予風講起自己的身世,隻寥寥幾句便可結束,父親的形象隻是童年裏一個模糊的縮影,雖沒有遺忘,但也記不起更多感情的細節。
但血肉骨親,並不是一句“斷絕”就可以斷絕了的,藕斷絲連,依依不舍。
每每這時,戚予風便會把方綺的手摁到自己心口,柔聲安慰:
不管你父母如何,以後我就是你的親人。
就在方綺不知道的時候,另一份彙款單也在同步寄往白壽山——這點錢對於戚予風來說不算什麼,他也從沒有打算告訴方綺,不過既然兩人決定要在一起,他就想對萬安寺那位素未謀麵的“嶽父”多少表明立場。
這樣有去無回的雪花信件,終於在兩年前的夏夜戛然而止。
愛人的離去奪走了戚予風所有可以思考的能力,一直到方綺的葬禮上,他見到一位手持法杖、頭戴僧帽的和尚。
葬禮上人員冗多,光是吟唱往生頌便請來一隊法師,殯儀館人來人往,因此這個和尚並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如果不是他在棺材旁多站了一陣,戚予風也不會發現他僧帽下令人驚異的熟悉樣貌。
但也隻是一陣罷了。
這個最該在葬禮上念誦悼詞的人,隻是麵無表情的俯視眼棺材裏的人,很快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這是方綺的生身父親,也是他血緣下僅存的唯一的親人。
可是直至分離,方一征都沒有施舍給兒子一分毫的留戀乃至溫暖。
仿佛看過一個毫無相關的生命,冷淡又漠然,空洞的令人心驚。
戚予風惶惶察覺,原來人心與血緣,真的可以無情到如此程度。想起這些年方綺癡癡的等待,想起這麼多年從未被回應過的信件和彙款,想起方綺每每提及父親時的苦笑和哀傷,再看方一征在葬禮上毫不留戀的轉身——
親情的追逐究竟要多麼諷刺,才能留給他們如此一劇苦澀的人間悲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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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該叫您一聲嶽父的,”戚予風修長的手指微微張開,“隻不過,你根本就不配。”
戚予風眼神漸變,光與暗的僵持突然生出裂縫,就此轟然碎裂。
庭院中驀地升起風海巨浪,誇張的把眾人掀倒在地,戚予威離中心點最近,瞬間被忠心的保鏢撲倒,迅速拉離中心。
——原以為方一征的出現能阻止戚予風的離去,沒想到卻適得其反,反而把戚予風徹底激怒。
隻是不應該啊,這兩人從未過見麵,又怎麼會生出這樣的怨懟?
浪海轉眼撕破一列車燈,庭院的光線瞬間黯淡,黑暗向著眾人欺身而上。
老宅的警報鈴聲刺耳尖叫,來回變換的紅光照出眾人驚懼的五官。
老宅大廳,水晶吊燈搖搖欲墜,傭人們慌忙把貴重的古董挪開,生怕這些價值連城的物件下一秒就粉身碎骨。
管家憂心的看著外麵光暗交錯的庭院,忍不住頻頻回頭:“老夫人……”
“還是成這樣了。”
戚夫人微微歎息,緩緩坐到沙發,一寸也不挪移。
管家頓時麵容整肅,迅速有序的把主人圍攏,如堅定的城牆般圍立在四周。
庭院裏,眾人隻見一光一暗各占半邊天,互不逞讓。
方一征沒有讓手,也不能讓手。
即使他身居偏遠山寺,也模糊聽過戚氏集團的盛名,更何況過去的幾年裏每個月都會收到一筆來自戚家的金額。
但是對他來說,都沒有意義。俗世的情感,金錢抑或名望,都沒有意義。
戚家先後找過他很多次,都毫無結果。叫他真正願意出麵的,是戚予威告訴他說,戚予風身上有被邪能寄宿的征兆,而施放這一禁術的人,正是他拒絕承認的兒子,方綺。
——我弟弟會變成今天的模樣,全是你方家的罪孽,既然是你兒子種下的惡果,無論你是否願意,你都有責任和義務去承擔。
這也是他答應戚家的唯一一件事:解除戚予風身上的血闍易法,就此門戶兩清。
然而事情的發展完全超乎所有人的預計。
血闍易法原本是種被動禁術,元力是強大的守護屬性,這也在最初很長的一段時間裏阻止了戚予風的自殘。後來在張太平掌門的開導下,戚予風漸漸走出陰影,步入正常人的生活,戚予威便向他提出解除血闍易法的意向。
不出意外的,遭到戚予風嚴詞拒絕。
有一陣子,戚予威會忍不住責怪張太平勸導的太過煽情,什麼到死都想保護你,搞的戚予風對身上的血闍易法珍惜不已,別說去除了,常人就連稍稍接近都會引起他的警覺。
而事實是,那血咒也根本就解除不了,哪怕是擁有和方綺同樣血緣的方一征——當然,這番話張太平並沒有當麵說出來,隻是袖手觀看兩方發展。
後來發生了一係列事情,戚予風與主家的關係持續交惡,甚至拒絕與任何人見麵,方一征來嚐試解咒的行程也就這麼耽擱下了,始終都沒有履行。
叫戚予威真正擔心的是,作為血闍易法的宿主,戚予風開始與那血咒相互回應,彼此徹骨的深入,骨肉契合,邪能入體。
當老宅派去監視的人被戚予風散出的邪能一擊擊飛,眾人才真正意識到事實究竟有多麼糟糕。
原本該是守護力量的血闍易法竟然被戚予風反其道利用,誘引出非比尋常的邪能力量,融入身體並影響著宿主的心智。加之永不會受到損傷的守護力,可以說是無敵。更諷刺的是,張太平通過查閱古籍得知,這一力量的強弱變化,與宿主的情感波動息息相關。
思念越深,邪能愈加強大,不過對於戚予風來說,隻是悲哀罷了。
眼見著弟弟一日日變得陰梟冷漠,最後徹底與老宅劃清界限,戚予威隻感困頓無力。
與薑伯他們的態度不大相同,戚予威還是挺期待夏雲易這樣的角色出現的,如果可以偏離掉戚予風的注意力,解開這個無窮無盡的漩渦,就是再鬧多少個夏雲易出來他都能夠接受。
隻是有一點,夏雲易永遠都不允許成為第二個方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