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千默抿了抿唇，垂頭低沉道“沒有，她記得，她一直都記得，她讓我轉告……”沐千默始終喉嚨一哽頓住了、猶豫了，她不想破了這個夢，她不想這麼殘忍了，她更不想再做儈子手，她怕他會無法承受，
    “你說什麼，她讓你轉告？你又是什麼人，她為何自己不來，卻讓你來轉告？她是不是出什麼事了？她怎麼了？”散逍遙嗖的一下，來到沐千默跟前，一把將她提了起來，惡狠狠的問道，眼中布滿了忍隱過度將要滲出的血紅。
    他這一舉動無疑是讓其他人的心都同時提到了喉嚨上，都目不轉睛的盯著被他提起來的沐千默，想要說些什麼最終都別過頭去不敢再看，雖是擔心也隻能幹看著。
    沐千默緊緊咬牙，抬起蒼白如鬼的臉，故障平靜的看著他，“咳…咳，她……”隻感覺一陣血嗆喉。
    “快說，她怎麼了，不然我一把掐死你。”
    “母親，她死了。”
    “什麼？不，不，不可能，絕不可能，不，我不相信，不可能。”他慢慢的放下沐千默，轉過身去口中不停地念道著‘不可能、不可能。’三個字。
    落在地的沐千默癱軟在地，早已沒了知覺，躍芷扶起沐千默動了動嘴唇，卻沒法出音來。
    她支起身子，順了順氣低聲道，“母親，她，就在我懷中去世的。”
    “不、不、不可能，她怎麼可能死了？你們不用騙我，我說過我不會去打擾她，隻要那個人好好待她，我這輩子都不會去打擾她，你們是不是看我出關了，所以聯手騙我，用不著，真的用不著。”他一陣輕笑，身子不隨自己隨亂翩倒、旋轉。
    桃花落在身上格外刺眼。
    所有的人都不忍戳穿真相，隻是盡量別過頭去，用沉默也掩飾不了花落的季節。
    “我千裏迢迢跑過來，莫名其妙中了一身毒，現在到好小命都弄得快沒了，我有必要付出這麼大的代價來騙你嗎？說到頭隻不過是你自己不願醒來，將自己困在假象裏罷了。”
    沐千默挺直了身子，迎著散逍遙恨不得將她挫骨揚灰的目光，十指間咯吱咯吱作響！躍芷輕輕捏了一把沐千默的手腕，手心裏滲出的全是星星點點的汗，就差說出‘趕快跑’三個字了。
    而沐千默絕不認輸的眼神與之狠狠相對，好似再說‘將死之人，還怕什麼，來點痛快的。’
    半刻。
    “她死了，她真去了，她怎麼可以先我而去？師妹啊……我苦苦想了、等了、盼了二十年，始終都等不到你回頭來找我，為什麼、為什麼你愛的人終究不是我，終究還是…被那個男人給毀了。”低沉、失落、崩潰都無話說得到著苦澀的盡頭。
    他雙目緊盯沐千默。藍色的眸子中被點點血紅一次次漫過，‘噗’的一聲一口鮮血直噴而出，紫紅的血漬順著沐千默白如厲鬼的臉頰，滴在她雪白的衣衫上。
    “此生已負君，如有來世定當生死相隨，母親，她愛了，也毀了，這是她留下最後一句話，也是唯一的。”她始終未有半點動容，淡淡的說道，但眼角有了些水潤。
    “什麼？她真的這麼說？哈，哈！哈！師妹啊！二十年啦，我等了整整二十年啊，哈…哈…我終於等到了。——可是，你卻先我而去，沒有了你這個世界對我來說又有什麼意義呢。”他雙手捏住沐千默的兩肩好一陣搖晃後，咬牙切齒對著蒼天一聲怒吼道，“沐慶雲，我散逍遙對盟誓一定要將你碎屍萬段，以報衣兒在天之靈。”
    “不，不要，母親臨死之前特意囑咐不要為她報仇。”沐千默目光堅定下卻又閃躲不停，她說了一次違心的話，她總覺得一切並不像表麵那麼簡單，卻又上不上來，雖然她與沐慶雲相處不久，卻也不覺得他真就是一個無情無義之人。
    “哈！是嗎？她當真這麼說？很好、很好。”瘋狂的長笑而去。
    沐千默的身體一斜，頭重腳輕，眼前一黑。
    沐千默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竹榻上，屋中淡淡的梅竹參雜了許多草藥味。
    屋外驕陽甚好，她拖著日漸虛弱的身子倚在窗前，很是疲憊的抬不起眸，卻又不得不努力的睜大雙球，隻是再也沒有那清澈的交集，她微弱的眸光最終停在梅樹下，那時而把玩著石桌上的杯子，時而全神貫注盯著手中的書地那白色身影，雖隻是一個側影，她卻為之一動，如此熟悉。那白衣也好似發現了這道盯著他的弱光，他慢慢朝沐千默這邊看來與她四目相對時，他放下手中的書微微一笑向這邊走來，而沐千默卻驚在了原地。
    “驀然。”
    “默冷，真的是你。”
    都隻是平靜的說了一句話，穀長風與她平肩立於窗前。
    “音兒，好嗎？”
    “嗯。”
    “真好，這裏真美。”
    “她失憶了，不記得之前的事。”
    “是嗎。如此也好，也算與過去畫上了完美的句號，她的毒解了麼。”
    “嗯。”
    “默冷，如果我……”
    “不要說，不會的。”怒道。
    他一字不提的話題，終還是被沐千默燃起，他斜眸看著沐千默，趕忙切斷了‘死了’這兩字。
    “你看，你都哭了，我不還有一口氣，你就開始練習了。”沐千默苦苦作笑道。
    “沒有，隻是風吹得眼睛痛。”穀長風連忙用長袖遮住雙眼，微微一閉雙淚橫流、滿目淚水。
    他的每一個動作並沒有逃過沐千默的眼，她隻是瑟瑟一笑，又道“來時母親便告訴我，要是來了，就不要出去了，如今隨了她的願，這裏我也覺得甚好。”她看了一眼麵目紅通的穀長風又道，“我去後，就將沐千默的骨灰灑在那裏，就是你剛坐的那裏，她給我說，她喜歡那裏，她是自由的。如果你們找到了地圖，找到了回去的路，記得走的時候念著我的名字，我聽這裏的人說，隻要念著名字我就不會迷路，就可以找到你們。要是墨池問起，你就，就告訴他，我很喜歡這裏就，就不回去了。要是找到了末殤，不要告訴他我來過這裏。”
    “咳，咳…恩，好，隻要是你說的我都答應。”他捂著胸口，低聲道，臉色霎時慘白。
    “你怎麼了？”沐千默扶住他，擔憂的問。
    “不礙事。”他隱忍的站直了身子，反手扶住沐千默道，“或許是穀長風身上的舊疾又犯了，你不用擔心，倒是你，我扶你去休息。”
    替沐千默掖好被子後，便大步離去。
    “長風師兄。”穀長風剛出門便碰上迎麵，而來端著藥盤的躍芷。
    “你還好吧！”試探道。
    “咳，咳我沒事。”穀長風看了眼碗中的藥，挺直了身子道。
    “你我同門多年，你用得著騙我嗎？還是你覺得我會蠢到相信連挨穀主兩掌，你會沒事，你以為你是銅牆鐵壁啊！”躍芷白了他一眼，將別在腰間的白瓷小瓶遞給他道，“給，這是宿風師傅讓我給你的，順便讓我轉告你，下次別再做這種傻事。你以為你挨了穀主兩拳，穀主就會救千默嗎？更何況眼下發生了這麼多事穀主心裏定也不好受，你在這種情況去找他，沒被他打死已經算是萬幸了，這些日子你最好別出現在穀主眼前。至於千默的事你放心，等再過些時日，我們大家會想辦法說服穀主，看他有沒有替千默解毒。”
    “再過些時日說得好聽，她能等嗎？咳，咳。”拳頭輕輕放在嘴邊怒道，他看了一眼身後的房子隨後又道：“今日之事，不得與她說起。”
    語畢便離開了，身上隻留那句“你和她之前就認識？”
    不見得到回聲，躍芷便聳了聳肩朝房屋走去。
    任誰也不曾注意到，那倚在窗前的單薄身影，那暗淡失色的目光，雖然她已沒了味覺也失了嗅覺，就連觸摸東西的感覺也逐漸感受不到，但是她的聽力甚是還存在，所以她剛聽到的一切都是那麼清楚，她將頭輕輕靠在窗上閉目呼吸著空氣，感受著陽光照入她心靈的每一個角落，她突發覺得她也可以如此的光明。
    窗前她每天關注的那朵唯一留在樹上的梅花，在她閉目之際也徐徐飄下落在了泥土間帶起點點漣漪，誰也不知道它是哪來地那樣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