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孤煙長盡雁未歸  第99章 占亂星禍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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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唯雅)
    今日一早便隨班上朝。天遠未亮時便往宮城外等候了,匆忙離家穿得少了,稍微有些著涼。一直待到下朝時,更是覺著肺腑四肢透心徹骨的冰涼——倒不是受了風寒的緣故,而是因今日朝堂之上所發生之事。
    今日本是聖上久病之後的初次上朝。聽從擋風薄簾之後傳來聖上的聲音,還有些虛弱。原以為今日早朝會很快結束,平淡無事,未想最後在司天台上奏星相之事之後,聖禦之下,朝堂之上,眾臣莫不戰栗,尤其為首的幾位宰相。
    司天台所奏,輔星不穩,又兼雙生有異,異象應在京畿。雖說此星相確非吉兆,但所謂“天象人應”並非簡單就是如此,古來聖賢之主雖重天象,但更重實政……記得從前司天台也奏過類似不詳異象,但並不至於聖上今日這般的大發雷霆。
    這其中究竟有何緣由,我並不甚了解。總之最後聖上甚至下令徹查京中所有籍貫南方的雙生子,不論老少男女。此道聖命一出,更是讓人覺著……有些不大舒服。聖命所指,或許並非全是因星相異常,星相之異不過是一觸即發的導火繩罷了。
    從前往毓王府去的時候並無甚避諱,而近來京中氣氛愈發緊張莫名,至少在外朝如此,以至於往毓王府去時,多拐了幾條街道,繞了些路。但自己想想,這麼做卻又是欲蓋彌彰了,外臣之中我本就與毓王爺關係親近,也不是一兩天之事。
    側門虛掩著,推門而入,轉身關上了,放下栓鎖。接著向隱在暗處的蛛影打了招呼,再繼續向內走,廊屋曲折,到了書房。
    他正坐在書案後看書,見我來了,隻抬頭看了我一眼。
    其實勉強稱得上是要事的事並不大,很快就說完了。
    “……才有人來過?”桌上雖未置茶招待,但仔細分辨,空氣中多了一絲極淡的藥香。
    坐在書案後的他輕點了一下頭,視線仍在手中的書冊上。
    “其實,臣……我剛才在來毓王府的路上不小心看見了。”我道,“是太醫署的那位葉太醫?”
    他再輕點了一下頭,指間倏然翻過一頁。
    “王爺……近來身子不適麼?”我問道。我隻知那位葉太醫雖在太醫署所任職甚閑,其實醫術精湛,遠高過太醫署許多太醫,但不知為他看診的太醫何時換成了所任閑職的葉太醫。
    “無事。”他道,放下手中書卷,向我看了一眼。
    “那,是為了安夫人……?”我問道。這位葉太醫來此,其實是為了安夫人麼?
    聽說毓王爺稱病在太華山下靜養,雖凱旋歸來卻並未隨之班師回京。待他從那裏回來之後,才從蛛影那裏旁敲側擊地打聽到了,在太華山下停留其實是因安夫人受傷頗重的緣故。至於其他事,或許也有,但他所作出如此決定的緣由,忽視……
    他靜默未答,幽邃眸光重又望回手中書冊。如此而言,他這便是默認了。
    “安夫人她……究竟是何時受了傷?”我問。這疑問已在心底縈繞許久,不若今日問了。
    “黑岩城。”他道,一字一字說得很輕,卻令人寒栗,“她拿自己當誘餌了。”
    “安夫人她……?!”我驚道。
    聽他這樣說,也並非是出於他的命令,而是安夫人她自己……?!
    “京內外,現已有多方勢力盯上她。”他緩緩說道。
    ——所以,若是再放任她出府,便真的是送羊入虎口。為何才回來,洛館那裏又是禁足,這一疑惑也得到了解釋。
    “你也曾打聽過她的事,可有知道些什麼?”他忽然抬起頭,問道。
    我一怔,接著搖頭道:“臣……王爺是指什麼?”
    “她與夕國皇室的關係。”
    “她……夕國皇室?!”
    “夕國後宮當年曾飼養過藥人,這一傳言,你可有聽聞?”他問。
    “王爺是說——安夫人她……?!”與那件事有關,甚至就是……麼?!
    回溫府時,已過晚膳時候了,庭院寂靜。
    從大廳走過,廳內沒有點燈,隻廊下掛著的紅燈籠投射過一片淡黃暈光,但遠不及內裏一片漆黑,隻能隱約瞧見內裏擺放桌椅的輪廓。
    原本隻是一眼瞥過,卻是隱約覺著有哪裏不對勁,接著,那一片漆黑之中傳來了一聲悠長歎息。
    我嚇了一跳,但很快反應過來那發出一聲歎息的應該是爹,不知尚書省又發生了什麼了,他又一個人靜靜坐在黑暗的大廳之中,不是發出一聲歎息嚇著偶爾經過的家仆們——前幾年尤甚,以至於京城巷坊間又添了一則靈異傳聞。
    “爹?”我試探著問道。
    “有人密告宰相穆萩與禁軍統領赫連定謀反,交由三省長官會審。”
    穆萩本也姓赫連,後蒙賜姓為“穆”,他與赫連定,本是孿生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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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采薇)
    夜裏驚醒,意識迷蒙之中先是喊了一聲雨煙的名,直到聽到丁香應聲,才想起來雨煙已在回京途中經過青蕪時離開了。
    雖那時容塵他說以後會由葉笙與我聯絡,但在西析之後,我就再未見過葉笙。不過,我既不得已回到了毓王府,再要走,想來應是難上加難。而他們的事更是須耗費心神步步小心,無暇顧及到我,是很自然的事。
    ……甚至,我還不知那時在我暈過去之後,容塵他到底是否平安活下來了。
    不遠處的巷道,傳來一聲異響。我讓丁香待在遠處不動,披了大衣,走出屋子,僥幸成功躍上了屋頂。
    夜深了,那披著寬大鬥篷、匆忙走過巷道的人到底是誰……?附近似乎並未瞧見蛛影,所以這人的到來是在穆離他的計劃之內的……
    不該多管閑事。這麼想著,還是回屋,乖乖地在床上躺著了。
    可到了早上,才發覺昨晚所想的不該多管閑事,實在是太過單純。深夜拜訪毓王府的那個人,是我那許久未見的長兄安重嶺。
    回京以後,才知安重嶺竟已調入禁軍。
    而我為何會知道昨晚那人是他,隻因現在等候在外間的那個人就是他。
    他來找穆離也就算了,不知為何還要再來見我……是想要看一看這個不孝的小女如今是過得有多慘麼?
    站起身,將梳妝蓋下,正是轉身的一瞬,視線正好瞥到了後背——
    在我背上所留下的創痕,一道為當時還隻是個孩童的安重嶺借故失手一刀砍在了我的背上,那時蘭姨正在病中,找到我時,我已在緊閉的小黑屋中被關了兩天兩夜,傷口化膿,整個人燒得厲害。另一道,則是那時被菱妃所劃……
    時日過去已久,也不知現在是否又會淡上些許。
    “小妹。”等候在外間的人站起身,微笑著打招呼道。
    “……大哥。”我略怔了一下,福身行禮。
    雖已有許多年未見,但話未說幾句,我已覺出了幾分怪異。
    “你不是安重嶺。”我直接指出。
    “你看出來了?”他看來也並非驚訝,反而坦然承認,“嗬嗬,我確實不是。”
    “你是誰?”我問。他看起來也不像化過裝,而是本來就生得如此。
    “我沒有名字。”他道,“不過我身上確實留著安祐成的血。”
    安祐成,是大老爺的名字。
    “難道你是……安重嶺的孿生弟弟?”
    否則世上怎會有人長得如此相似?除了瞳眸的顏色似乎略微有異。
    “安重嶺並非獨子這件事,在安府也隻有安祐成知道,甚至安重嶺他自己也不知道這世上還有我的存在。你又是怎麼知道的?”他問,眯著眼,仍是微笑著。
    其實曾聽蘭蕙館主說過,許多年前,司天台言,星象占卦預示,國將動亂,禍起於南方新誕雙子。就在那一年,那位不知名姓的女子為安大老爺誕下雙子。
    “就……不小心知道的唄。”
    其實我知道的還不止是這件事,還有,安重嶺其實也並非大夫人所生,
    “你還知道什麼?”他仍眯眼微笑著,目光卻是威脅。
    雖然知道他應該不會對我做什麼,但還是感到有幾分悚然。
    反正說了也不會怎樣,不如就說了好了。深吸一口氣,我和盤托出:“我還知道,你和你哥其實都不是大夫人的孩子。”
    而是一位不知名姓的墨國女子。
    “嗯,沒錯。”他點頭,“不過,與哥哥不同的是,我的眼睛是藍色的。為了要掩蓋住這一點,花費了不少功夫。”
    難怪見他的瞳眸總覺得有些奇怪。
    “安重嶺他現在何處?”我問。
    “死了。”
    “……怎麼死的?”
    “好幾年前,就已死在花柳巷子了。”他道,說著站起身,“與我無關,大老爺在那之後才讓我回安府,我也才知道這麼多年來原來自己的出身竟是如此。”
    我也跟著站起來,對他為何忽然來此滿心困惑。
    “你來找我做什麼?”我問。
    “隻是想見一見。”他回道,在走出屋子之前最後回頭笑了笑,卻是與記憶之中原先的那個陰鷙殘酷的安重嶺完全不同,“小妹你很聰明,不過好自珍重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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