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安采薇）
    “夫人，您沒事吧？”雨煙說著已快步跑到麵前，拉起我的手上下打量。
    “雨煙一聽說有刺客就嚇壞了，您有沒有受傷……”雨煙一直說個不停，看來是真的嚇壞了。
    “……雨煙，我沒事。”我笑道，反握住了她的手，讓她先平靜下來。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才總算平靜下來，可眼睛內含著淚水，卻是收不回的了。
    ……如這般，才是真心待我。當初年少的那個我，卻隻一心撲向那無情的虛影，以為就算是飛蛾撲火，變為灰燼亦是甘受其苦。
    “回去了。”我道，微微一笑，拉著她走回了帳子。
    一直到清晨時才淺淺眠了些，不久又被雨煙喚醒，啟程上路。
    晨風寒冷，寒意滲過皮膚，直入血髓。到了馬車上，才覺著暖和了些。
    ——攜女眷隨軍，我與雨煙的存在本就尷尬，後來愈發成了無形之人。
    在發現刺客之後，穆離連派一個人過來儀式性地問一句也沒有，又徹底回到了之前不管不問的冷淡狀態。
    馬車隨在大軍之間，漸漸駛入賀山之內。向外望，隻見山嶺崇峻，山頂雲霧繚繞。而山間峽穀更是險峻，流水奔騰急速而下，每到轉彎激流處便是響聲震天。
    此地雖險，但在寒冬未來臨之前，道路通暢，應是往西部迅速調派大軍的最快捷之路。
    走了兩個多時辰，到日上中天時，仍在賀山之內。或許又得連夜急行軍了。
    正將昏昏欲睡之際，忽然感覺到雨煙扯了扯我的衣袖。我睜眼看向她，見她正撩著簾子向外看著什麼，表情驚異。
    ——“夫人，您看！”雨煙指著簾外道。
    順著她的視線望去，見盤繞山頂的雲霧之間竟有一圈五彩光芒現，並不大，遠望著不過是一個點。
    “……‘賀山雲海有神光現’。”
    不覺念出當年所聞——從館主那裏聽聞的關於雲高祖的傳說，其中一則便描述過如此情景。
    先不究真假，但凡人主將出，天地間必有異象為讖。而關於雲高祖在帶兵起事之前的奇聞，便有此一則。
    接著向周圍打量了一圈，至少附近的兵士都忍不住紛紛抬頭，驚異地看著雲霧之中出現的神奇光芒，不得不由長官提醒才收回神，而長官自己也忍不住一再抬頭。
    至此，心中忽閃過了一線預感。
    果然不久之後，前方傳來了一陣騷動，接著不久我就明白了為何會有騷動的原因——在長峽穀底的深潭之上，升騰而起的水霧之間，有五彩光芒變幻遊移，竟頗似神龍之形。
    ——“限一個時辰內探明。”
    這是傳達自行軍大總管穆離的命令。於是全軍暫時停止行進，留待歇整。
    接著便有一隊士兵從峭壁上緩慢攀登往峽穀深處而去，身影漸沒入升騰翻滾的水霧之中。
    “夫人。”雨煙又拉了拉我的袖腳，指著水霧更上方，對麵的石壁懸崖高處。
    “夫人，那雲鷹峰的石壁上，那些紫色藤蘿下好像有字。”雨煙道。
    我抬頭一看，也發現了，那上麵雖為藤蘿覆蓋了大半，但看得出其下有字。仔細看了一會兒，看出了其下刻著的究竟是何字。
    ——“蒼雲製璣”
    北鬥七星，樞為天，璿為地，璣為人，此語應是預言後來雲擁天下。也曾聽館主說過，原以為不過是傳聞，不想經過此地竟還真的看到了。
    甚至不止是看到了這“仙人”字跡，還發生了更為奇異之事，雲鷹峰之下的深潭，竟有龍影遊弋的奇象出現。
    其實穆離就在前方不遠處，尤其在停止行進、暫作休整之後，距離又更近了些。若是撩起前簾，倒是可以看得很清楚，他正在和兩位將軍說話，其中一個是昨日傍晚所見，另一位高瘦個子的將軍卻是第一次見，依衣著裝束來看，至少應是從四品以上罷。
    “此為我大雲出師吉兆，得蒙真龍庇佑。”那個高瘦個子的將軍道，聲音卻是渾厚，即使隔了一段距離也聽得很清楚。
    “裘將軍。你去讓人將這畫下來，急速傳回京城。”穆離的聲音卻是得仔細聽才分辨得出。
    ——穆離他的處置方式倒是高明。
    所謂天讖可不是容不得兒戲。出了這樣的事，若是遮掩不報，若是有心人去參上一本，就更說不清了，不若將之立即呈報，直接將潭中出現的“龍影”解釋為當今雲帝，不但避嫌，應該還能借此愉悅聖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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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唯雅）
    清掃內室，由晴兒幫著將一壺清茶煮了青梅，待客光臨。
    “晴兒，你還不回房去？”
    她輕哼了一聲道：“哥哥的朋友我見不得嗎？”
    “你要見便見。”我無奈笑了笑，“不過，我可記得先生昨日罰你抄五十遍《儀禮》，你都抄完了？”
    “先生他泥古不化，怎麼連哥你也嫌我啊。”她撇了撇嘴，倒是自知理虧了，“算了，哥你的朋友我就下次再拜會吧！”
    “你快去罷。”我無奈笑道。
    在她走出房門之前，最後又回頭說了一句：“這茶煮得還是遠沒有安姐姐的好，哥你可別嫌棄哦。”
    其實形已是有七、八分近了。比了我自己所煮的更是要好上許多。
    過不多久，仆侍來言人已到，我立即起身走至外間相迎——屋簷下，青衣少年長身而立，換了尋常服裝，倒是全然看不出是在軍中任職。
    “溫大哥。”白元侑見我來了，立即抱拳行禮道。
    “許久不見。”我道。
    “是啊，好久不見了。”他道，“元侑自請代為回京中述職，才得與溫大哥再見。”
    兩人走入室內，相對而坐。
    一壺青梅茶正溫，適宜入口。
    “路上可走得順利？”我問。
    他點點頭：“北邊狀況還算是安定。”
    “不過，”他喝了一口茶，放下了茶盞，“回來之前，聽說了一些奇怪的傳聞。”
    “可是有關夕國宮廷之事？”
    “是。”他點頭道，“傳聞夕國太子稱病久居不出，又有說其實是被禁足了，不知真假。不知溫大人在京中聽說的是怎樣？”
    “京中消息自是從邊境傳入，也沒有更多的消息了。”
    “白賢弟為何覺得奇怪？”
    “元侑雖身居末位，但也曾見過那位夕國太子，那位太子雖然……但應是極小心謹慎之人。總之此事頗為怪異。”他道，又笑著搖了搖頭，“還是元侑想得太多了。”
    “我倒是覺著白賢弟這一點很好啊。”我笑道，“知己知彼百戰不殆，身為守邊將領，多了解些彼方之事，總不為壞事。”
    “溫大哥，我入京後，又聽說了一件事，聽說這次毓王爺為行軍大總管在西行經過賀山之時，有真龍吉兆現，可真有這事？”
    “……有。”我點頭微笑道。
    而且，在消息當庭呈報之後，聖心大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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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采薇）
    黃昏時，終於到了黃沙廣漠。
    夜風幹冷，夜空卻是藍得極澄淨，一輪孤月緩緩西移。
    ——在那之後，都再未看到過他。但可以肯定的是，他應仍隨在軍中。
    “夫人，您想出去走走嗎？”雨煙走至身邊輕聲問。
    “……嗯，覺著有些悶。”我道。
    “近來邊界戰事，此地距離邊境不算遠了，並不安全。”雨煙道，皺著眉很是擔憂的表情，“尤其入夜之後，更是最好獨自不要走遠。”
    “嗯。”我點頭應道。
    就算是想走，大約也走不遠罷。
    “……雨煙。”
    “夫人？”
    “你能幫我打聽一個消息麼？”我問。決定還是嚐試著去找一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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