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階下明月夢薄涼  第65章 南疆苗域(4)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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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續)(安采薇)
    “具體哪一年,我也記不清了。”老婆婆道,皺著的臉更顯溝壑縱橫。
    “她……在這裏很有名麼?”我接著問。
    若有名氣的話,說不定現今還有別的人記著。
    “有名?也說不上,這詔城的藝人太多了,身懷絕技之人不在少數。”老婆婆搖頭道,“不過,她在這裏的時間,也不算長。假以時日,她定能名冠一方。”
    若真是蘭姨,她的舞姿,我小時候曾見過的,確是人間難得幾回見。
    “姑娘,你認識那個人吧?”老婆婆忽然道,已有些昏濁的目光望過來,將我再次上下打量了一遍。
    “不過,我覺得你不像是她在等的那個人。”老婆婆歎氣道。
    我隻笑笑,接著問:“請問她在您這兒寄存了什麼東西嗎?留給她在等的那個人?”
    ——在她走之後,若那個人看到燈籠尋了過來。
    “沒有。”老婆婆搖頭,“她是在夜裏離開的,具體是夜裏什麼時候,又是怎麼走的,沒人知道。除了掛在屋簷下的這隻燈籠,她並沒有留下任何東西。”
    語末,低低的一聲歎息,隨屋簷下銅鈴輕響湮沒入微涼的風中。
    “她在這裏的時候,每晚都會將燈籠掛在臨街的屋簷下。這些年我掛著這燈籠,也就是為了,如果她等的那個人來了,我就告訴那個人,有個人曾經在那裏等他。”
    “不過這麼多年,你,小姑娘,你還是第一個問起這個燈籠的人。”
    仰頭望向空蕩的屋簷,已過去了那麼多年,也難得這位老婆婆仍留著這燈籠,還一直細心保養,十幾年過去,除卻木條漆色略舊,布畫仍是如新——畫布材質雖好,若是無心養護,或許早為南疆濕氣所蝕。
    “老婆婆,說實話,我也不知我是否認識你說的那位‘蘭’姓舞姬。”我道,“但這燈籠,確實是一個我認識的人所畫。不知您還記得那個人的長相嗎?”
    出於謹慎考慮,其實也有可能那位“蘭”姓舞姬並不是蘭姨。唯一能確定的,便是這燈籠上的彩畫,確是出自蘭姨。
    “長得很好看,不過平時都戴著麵紗,說是對花粉過敏。”老婆婆道,回憶著,臉上懷舊笑意浮現,“膚色很白,就是瘦。那一雙眼睛喲,很大很亮,尤其好看。還有啊,那位蘭姑娘,額前有梨花痕,平時都垂著劉海,我也是偶然窺見。”
    “梨花痕……?”我卻是驚訝。
    “雖然我現在眼睛不行啦,但當時可是看得很清楚。”老婆婆點頭道,“五瓣梨花,靈動若生,很是好看,也不知她為何總是遮著。”
    額前的梨花痕,蘭姨她並沒有……蘭姨她並沒有劉海,額前也並沒有任何遮掩的痕跡。那麼,曾在此停留的那個舞姬,雖自稱姓“蘭”,很可能並非是蘭姨……會否,當年那位舞姬要找的,就是蘭姨?
    “她可是從北方來?”我問道。
    “是。”老婆婆點點頭,“那位蘭姑娘有些夕國口音。我年輕時候去過夕國,不會聽錯的。”
    蘭姨正是從北方而來,而這位舞姬……
    “姑娘,你認識她麼?”老婆婆問道。
    我隻能是搖搖頭。她所描述的那個人,很可能並非蘭姨。
    “誒,不過,你認識畫這燈籠的人,這燈籠被你找到,也是緣分。”老婆婆道,“姑娘,可否告訴我你叫什麼?”
    “老婆婆,我姓安。”我微笑答道,“謝謝您,這些年將這燈籠保存得如此好。”
    老婆婆搖頭長歎一聲,回頭望了一眼大門內的深重庭院,“誒,她是我的恩人,你看這老宅子,當年就是她幫我贖回。如果不是她,我早被那不孝子給拖累死了,把自己的命給賭進去了,還欠了一大筆賭債,真是要我老無所養……誒,老婦我一個人過了這麼多年,難得找
    到人說說話,讓你見笑了。”
    臨走道謝,想了想,還是問了最後一個問題,“老婆婆的,你的口音……”
    老婆婆點頭一笑,“嗬,我確實不是這裏人。搬到這裏還是在很多很多年以前……與人私奔,嫁到了這裏。”
    “才到這裏沒幾年,夫家就得病去了,留下個兒子,還有些念想,卻不想……誒,如今隻有這老宅子陪著,外院劃出去租了,收些租金,日子也就這麼過。”
    從南市一路走回客棧,小心捧著手中的燈籠,不時低頭打量幾眼。
    ——素白的燈籠,畫布質地特別,不似夕國所產。畫上,是一片朦朧薄雪,薄雪覆蓋過並蒂相纏的花枝,花卻並非同季之物——青蓮,白梨,墨蘭。
    關於蘭姨的過去,我所知的並不多,隻知她在嫁入安府之前,曾在北方待過很長一段時間——可能也在夕國停留過。蘭姨是在我出生的那一年嫁入安府,我出生後一年,母親病逝,依母親遺言,火葬成灰後由蘭姨護送著回了蒲州。
    在安府,並沒有留下任何與我母親有關的痕跡,不論是住的地方還是用過的東西——若不是我,恐怕早已沒人記得安府上曾經有過這樣一個人,甚至很多後來才進安府的人以為我是蘭姨所出。隻有蘭姨偶爾會說起——她說,母親是她最敬佩的人之一,她稱她為安姐姐。
    ——我的母親也是“安”姓。
    青蓮,白梨,墨蘭,薄雪……蘭姨當時所畫的,定有其意罷,但究竟是什麼……如果說墨蘭是蘭姨,那麼青蓮、白梨,甚至這朦朧薄雪,都是何人……?
    那一曲青蓮舞……究竟與這些又有何關係?
    當時在詔城南市的那位“蘭”姓舞姬,帶著蘭姨所畫的燈籠……能幫那位老婆婆贖回那樣一座大宅子,還幫老婆婆還了其子欠下的賭債,至少說明她停留在此並非是因盤纏不夠,而是真的必須在這裏——在苗州詔城等某個人。
    來詔城隻是偶然,未想竟能在此有所發現——疑問,已是越來越多。
    “安姐姐!”走到街角,忽然身邊躥出一個人,拉住我的胳膊便叫道,笑嘻嘻地望著我。
    “……雲葉?”回過神,微微一笑。
    看向雲葉的身後,跟著一個黑衣長衫的瘦高年輕人,正是向薑。
    “向公子,許久不見。”淺福身行了一禮。
    “安姑娘,你好。”向薑禮貌回道,微笑著,神情卻掩不住疲憊。
    也不知那苗寨被盜之事究竟處理得怎麼樣了。想來不會輕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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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蕭)
    “小笙,京城來消息。”
    “白姑娘醒了。”
    小笙回過頭,微微一怔,繼而淺笑溫潤:“知道了,多謝。”
    明明一聽到這消息就舒展開了微蹙的眉頭,眸光藏不住幾分喜悅,倒也不會多說什麼。
    誒,看來,這兩個人要走的路還長得很——小時候被他說過自己是榆木腦袋,明明他自己才是罷。
    ——“葉哥哥,我又來了!”
    客棧門口傳來雲葉歡快的笑聲,跟著一起走進的,還有安夫人和——向薑。
    回客房外廳各自入座。
    “這件事,或許……我知道是誰做的。”向薑開口,有些為難的神情。
    “是幽月部族的人吧?”我接話道。
    “是。”向薑點頭,“不過,我想她應該不是故意的。”
    “是誰?”小笙開口問道,神情凝肅得有些清冷——平素總是溫和笑著,一旦不笑了,卻是不禁讓人感到莫名畏懼。
    “她叫‘雲遙’,現下該在幽月部族。”向薑道,說著站了起來,“我想她不是故意的,但畢竟做錯了,給各位添了不少麻煩,我先替她給各位道歉。接下來我也會繼續盡力幫忙。”
    說罷,他彎腰深深鞠了一躬,右手抵在前胸。
    “話雖如此,這段時日我實在是脫不開身,還請各位見諒。”向薑繼續道,“接下來去幽月部族,由雲葉姑娘做向導帶你們去。這一路上的文書,我也已替各位準備好了。”
    氣氛有些凝重,我輕咳了一聲,慢慢才又有人說話。
    說到之前在驛站所遇到的活人蠱事件,向薑也是一臉嚴肅,卻是搖頭:“至於驛站那下蠱的紅衣女子,我是第一次聽說,抱歉不能幫上各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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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之前漏寫了一個細節,雲葉並非是幽月的人。在對應章節已做了修改(僅此一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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