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曉寒未盡梨花落 第30章 曉寒花落(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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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采薇)
推開窗的刹那,陽光落入瞳中,視界忽的晃了一片模糊蒼白。
看不見。隻得閉了眼。深深呼吸。
空氣清冽透涼,心髒尖隻一陣稍稍的刺痛,再睜眼時,身體已不覺什麼不適。
晨起後無甚胃口,隻吃了一碗稀粥配了些醬菜,這會兒卻是有些餓了。想喚丁香去膳房拿些糕點來,又一想,不如就出去外邊走走,趁著還未到日上三竿的時辰,街道上來往行人還不至於那麼多,也正好試一試街邊的小食美味。
若以後就此離開京城,大概是不會回來了,那可就再無機會。
“夫人……?”丁香聽了我的吩咐之後又是一臉愁容。
“怎麼了?”洛館內安靜一如往常,雖外出確有風險,但——“你擔心王爺會來麼?或是他遣人過來尋我?”
“夫人您……”丁香仍是一臉為難。
在她額頭輕敲一記爆栗:“瞎擔心。”
正說話間,外間卻忽然傳來了敲門聲響。
喜兒一路跑著進來,聲音顫抖得厲害:“夫人!夫人!王爺來了!!”
不止是丁香,一瞬我也有些怔住了。
我不明白,他為何偏偏這個時候來——就算是有什麼無法遣人送紙條過來、需要親口說才保險放心的吩咐。
走到門廊上,見一身白衣長衫的他大步踏過樹影間一地破碎流光而來,黑眸幽沉一如印象之中那個後來再不笑了的他。
在還有幾步距離時就深福身行禮,以省卻了他站在麵前卻要聽我說無聊廢話的時間。
“上巳節踏青,你一起去。”他在門廊下站定,說道,聲線沉冷。
幾乎平視他的雙眼。漆眸幽邃,完全尋不見一絲可以窺見的縫隙。
無法猜出,他這一舉動又是為了什麼。
前年,他不是就帶著王妃與菱妃去了麼……而去年,則是他奉旨出京督辦一項工程未歸。
“你來,就說這個麼?”隻是聽他在麵前這樣沉冷地說出這樣一句話——一個命令,一個他不會解釋的命令。
些微的怒。
但此時的我偏又無法違抗……違抗作什麼呢?既是猜不出,那便順著走下去好了。這才是此時最合適的作法——妥協並配合他的計劃。
——“進來。”
手腕忽覺疼痛,未反應過來時他已緊攥住我的手腕將我拽到了屋內,轉身又將屋門緊緊合上。
“不要做多餘的事。”壓得極低的聲音,脅迫的語氣淩厲逼人。
仰頭直視著他,咬牙反問:“……敢問王爺,究竟什麼是多餘的事?”
相距不過數寸遠的漆瞳,冰冷若千年寒潭。
片刻靜默。
隻聽他喉間極輕的一聲冷笑。
他卻再不張口,一瞬收回了手,推開門,大步走了出去。
在原地怔愣的片刻,轉回身時,他已離去多時,空蕩的院子,寒風輕過,梨樹枝頭隻餘星點殘白,一地落花細碎如雪。
“……夫人?”丁香試探著輕聲道,擔憂的語氣。
轉回身將門合上,“丁香,去取些薄荷茶來。”
語氣聽著有些微的疲憊。
如今,也已不必掩藏,也不必假裝微笑。
隻是,覺著累了。累了太久了。
在院子中石方桌邊坐下,待丁香端過薄荷茶來,輕嗅間清涼微苦的氣息沁入肺腑,才覺稍稍好些。
洛館與外界相連的地道,如今想來,十之八九穆離是知道的。但他既知道了,卻也無任何對應舉措……若說他適才那一句不明所以的警告是針對這件事的,何必不再說得明白一些……又或者,是欲擒故縱麼?
妥協與配合,在不明他究竟何意的情況下,根本談不上。
那麼,便按著我自己的想法來了。
他說過的一切,都不過是聽過而已……待有情況發生了,再見機行事。
既下了如此決定,便喚過丁香,稍作準備,仍從地道出了王府。
前後不到半個時辰,所處環境卻是天差地別。熙熙攘攘的街道,行走其間,湮沒於行人之中,原本有的幾分鬱悶也都盡數消散。
街角有告示牌,此時隻六、七個人在告示牌前駐足。那上麵,貼著一張黃紙紅字的處決告示——明州南鎮人蘇竹,以謀殺重罪判處斬刑,行刑日期就在明日。
昨夜下過一陣雨,黃紙微濕,想來是昨日才貼上的了。
駐足圍觀的人之中,卻有一個戴了帷帽遮麵的青衣女子,從剛才起就站在那裏,盯著告示榜,一動未動,似是看得出神。
忽有一陣風至,皂紗被風輕輕撩起,一瞬隱約窺得女子容貌輪廓,再加上女子身形,心下思量間,竟忽微微一驚。
但天下之大,可能是巧合,也可能是適才一瞬看花了眼。
沉吟間,那青衣女子已走開了。
本以為也就這樣了,未想到在東市外尋了一處茶館坐下之後,竟在角落一桌又見到了那位戴了帷帽的青衣女子。
再一細想,這茶館所處地勢較高,又是在三層閣樓敞軒,若是走到欄杆盡頭,向西北望,正好可以望見大理寺樓閣威嚴。
而從朱漆樓柱上所掛水銀鏡畫所窺,在這一寬敞閣樓的另一角落,適才在人群之中出現過的另一麵孔竟也再一次出現。
是個長相普通、衣著普通的中年男子,還有一個同伴,是個長相普通、穿著普通的年輕男子。桌上擺著清茶果品,並不見兩人說話,其中一人端著茶盅,抵在嘴前,神情似若有所思。
監視者並不一定用眼。
這樣的神情,或許是在假裝著若無其事地聽著周圍動靜。
走到欄杆前,假裝遠眺賞景,慢慢走到了欄杆盡頭。
身子正好一半為朱漆樓柱所擋,而她也似有所察覺,頭稍稍偏側了過來。
手半掩在袖中,向那兩人坐著的方向比了個手勢。正好是隻她能看見的角度。
聽得她輕敲一下桌麵回應。
其實,或許不必我提醒,她也是知道的。
在她起身下樓之後,那兩人果然也隔了一小會兒就跟了下去。
而我則隨在他二人之後下了樓。
所幸隔著人群還能看見任貴嬪的背影。
猜測了她就去的地方,從另一條小巷繞過去,果然見到了她,反而還慢了兩步。
“有人在跟蹤你。”輕聲說道。
她點頭,拉過了我的手,“走這裏。”
竟是從看似死路的小巷盡頭拐進了一戶偏荒宅院的後門,繞過小丘之後,又在高大的古樹林中走了許久。
走出古樹林時,竟是到了曲晗湖邊,中間隻隔了一道水渠,水渠兩側坐落有幾處看來有些破舊荒敗的二進民宅,以及,丘麓上一片緋雪初開的桃花林。
任貴嬪這時才將皂紗撩起,淡淡一笑,“初來京城時,機緣巧合,知道了這裏有這樣一條密道捷徑,很快就可以從鬧市街巷到得湖邊。”
“你,這是要去大理寺麼?”
任貴嬪不語,隻是輕點了下頭。
忽一陣料峭寒風過,抬眸,見一片落花緋雪,青衣的她靜立其間。
“桃花落了,會結果。”她輕聲說道,眸中淺映緋雪痕跡,“小時候,見花落了,曾傷心了許久。他是這麼勸慰我的。”
“他還說,花落了地,慢慢會變成花泥,重又化歸塵土之間,就像是——終於回家了。”
“所以,雖然感到不舍與可惜,但不必傷心太久。”
……化歸塵土,不必傷心太久。
明明是勸人不必哀傷的話,聽著,卻是太沉重太沉重的悲傷。
隻是——
“……但大理寺天牢,你要如何進去?”
“此生是已無法報答安側妃的恩了。”任貴嬪說著,垂眸行了一禮,“不過,有件事——側妃以為毓王如何?”
一瞬怔愣,不知覺出的究竟是否是真……
“為何……他在幫你?”
若是穆離,以此作為回報,幫她入大理寺天牢見蘇竹最後一麵,完全是能做到的。
但,任貴嬪她為此要付出的代價……究竟,她答應了穆離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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