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正所謂越是看的長遠的人，就越是不能招惹的存在。
    顏容，就是這樣的一個存在。
    倒不是說顏容有多可怕，隻是顏容對銀錢的執著一直是很可怕的，尤其在那件事之後，更是變本加厲。
    距離案發已經過去了足足三日了，沈家對於自己家失去的這個姑娘似乎毫不在意，幾乎沒有什麼喪儀，隻是一卷破草席裹了屍身，搭著一口薄棺草草的埋在了外麵的亂葬崗裏，根本沒能入她沈家祖墳。倒是那位退了婚的林家公子，為這位沈家二小姐吊唸喪事。
    街坊鄰居見狀都嘖嘖稱奇。不過好歹是人家家務事，鄰居們左右不過攀談了一會兒便紛紛散去，不再言語。
    這日，林肆又帶著他的一個書童來到了顏容的茶攤上。
    “容公子，多日不見，過的還好嗎？”林肆不顧茶攤髒亂的環境，撩起長袍坐在一旁靠近茶爐的椅子上，“氣色看上去不錯啊。”
    “林大人近日不見，眼神倒是不怎麼好了啊。”嗤笑一下，顏容晃晃悠悠的從慣窩的角落裏站了起來，慢條斯理的彈了彈身上沾惹的灰塵，眼皮都沒抬一下，“旁邊就是茶爐，林大人用不著人伺候吧？”自從心結打開了後，顏容就像換了個人一樣，雖說依舊慢吞吞的，但到底是精神了許多，連話語都帶著了幾分年輕時的味道。
    “林大人日理萬機的，今日怎麼有空來照顧在下這個小生意了？”片刻，顏容總算是抬起頭正眼看向了林肆，“上次的案子都結了？”雖說這幾日都沒關注案子的進展，但總不可能結案這麼大的事情，這位縣太爺都不對外公示吧？不過話又說回來，這沈家二小姐還真是慘啊，被未婚夫婿退婚不說，死後居然就葬在亂葬崗裏，嘖嘖，看來這大家族，做事也是夠絕的啊……顏容默默的在心中感慨了下這沈家的行事和沈家二小姐的遭遇。
    “結案？這個案子連個線索都沒有，談什麼結案？”林肆笑了笑，自顧的撈過一個破茶碗倒了杯涼白水，“你這兒生意似乎不怎麼樣啊。不過這官道上就你一家茶館，怎麼還這麼冷清？”林肆看了看四周，除了零星幾個過路人買了碗茶水喝完就走外，幾乎看不見什麼人駐足。不會吧，這個顏容如此貪財，怎麼連一點賺錢的手法都不會呢？林肆在心中暗自疑惑。
    不提還好，這一提啊，顏容就來火了，也顧不得跟著林肆過來的小廝是個什麼身份，直接衝著林肆翻了個白眼，道：“這還不是拜你林大人所賜嗎？咱們縣城雖小，但到底民風淳樸。鄰裏間雖偶有口舌之爭，但最終也得和睦而終。結果呢？林大人這一上任就出了這麼大的一件事，先不談鄰裏間的紛紛言論，就那凶案的地點，離我這兒這麼近，大家誰不嫌棄這兒地方晦氣？好在，這兒就我一個茶攤，大家口渴難耐也隻得來買碗茶喝了，否則絕對連個人影兒都看不見。”
    “你！”書童見狀剛想反駁卻被林肆伸手攔下來了。
    “那你還在這兒賣茶？”林肆笑著搖了搖頭，“我以為你知道，那兒絕非案發地。”
    “哎呦，我說拜托林大人。我知不知道有什麼用？重點是那些村民好嗎！他們覺得那兒是案發地點那就是了好嗎？”顏容有些哭笑不得，真不知道是該說這林肆蠢呢還是什麼，居然連這麼淺顯的道理都不懂。
    “是是是，是我孤陋寡聞了。”林肆從善如流的頷首，“不知道容公子有沒有興趣聽我說說案情呢？”說著，林肆拿出一隻錢袋拋給了站在一邊的顏容。先給錢後說話，這是顏容的規矩，林肆雖說不是怎麼讚同，卻也不得不入鄉隨俗一回了。
    見飛過來的錢袋，顏容忙忙低下頭，蹲下身子去方才躲過了一劫。臭著臉撿起掉在地上的錢袋顛了顛，看了眼笑的有些尷尬的林肆，邁著小步子走了過去坐下，感慨道：“哎，到底是有錢人，不比我們這些平頭百姓，連裝這麼多錢的錢袋都敢亂扔，這幸好是我啊，要是換個人來了，少不得要說縣太爺當街蔑視人命了吧？”
    “咳咳……”林肆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很久沒找到這種和人互相調侃的感覺了，不免有些得意忘形，竟然忘了顏容根本不會防身之術的事情，“屍體被發現的時候已經僵硬發臭並且布滿了屍斑，是已經死了有兩天的時間。衣服前襟褶皺頗多，除了脖子上的勒痕外無其他外傷。”想了想，林肆還是決定和他說說屍體的狀況。
    顏容聽到這兒微微皺起了眉頭，難不成是自殺？不對啊，如果是自殺那斷口怎麼解釋？
    “有沒有內傷？”想了想，顏容為了保險起見，還是選擇了問這個問題。
    “沒有，髒器都一切完好。也沒有中過毒。”林肆搖了搖頭，“衙門那邊得出了是自殺的結論。”
    “嗬，自殺？我覺得不可能。先不說現場痕跡還有些疑點沒解決，就是單說這件事，哪家姑娘這麼傻，會為了一個毀了婚約的登徒浪子自殺？就算嫁不出去找個尼姑庵剃度了也比為了這種人死了強啊。不過衙門居然想用自殺結案，真是……”顏容不屑的搖了搖頭，“嗬，我說你這個縣太爺也太不管事了吧？疑點都還弄清楚就得個自殺的結論。還是說，你也想草芥人命？”
    “這跟我有什麼關係？再說了，聽說那個沈家姑娘生前為人行事不檢點，本來就該死的。”林肆一臉無辜的看人，“而且他們沈家家主要求這麼結案怎麼辦呢？還說什麼家醜不能外揚。”
    “你……”顏容略有些無語，“哪家姑娘被退了小定都會被這麼說好嗎？還有，他們怎麼說你就打算怎麼幹？你真的是縣太爺啊？”
    “你先別急，聽我說完。”林肆不緊不慢的喝了口水，才繼續說道：“我有那麼蠢嗎？既然來找你，怎麼可能答應？”
    “你……”顏容揉了揉有點發脹的額角，“算了算了，你還記得那個時候套在那個女人脖子上的繩子的斷口嗎？”
    “斷口有問題嗎？”林肆想了想當時的情況，似乎並沒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嗯，雖然是斷的很淩亂，但是你發現了沒，沒有毛邊。普通的麻繩斷裂後裂口處會出現抽絲的現象，但是那個女人脖子上掛的繩子的斷口特別整潔，你不覺得有問題嗎？”顏容邊說著邊給自己泡了杯野茶。
    “這……”林肆仔細想了想，點了點頭，“對，但是屍體並出現吐舌等狀況而且就衣襟的褶皺成都，除了被勒死的在沒有可能了……”
    “不錯！”顏容大為讚賞的點了點頭，“是被勒死的。可是區別就在於是死前被吊在了樹上還是死後。不過就那姑娘的體型，如果是死後被吊上去的，想必是一個身形高大的人才行。但是依據縣城的人來看，似乎並沒有此等體型的人的存在。對了，林大人，最近可有他處的人出沒？”
    “這倒不曾，馬上就要秋收了，斷斷不可能出現有外人進我們的縣城的道理。”林肆搖了搖頭，秋收在即，朝廷嚴令禁止農忙時在外遊蕩，所以絕對不可能有外人進出。
    “嘖，這可就難辦了啊……”顏容敲了敲茶碗的邊緣，顯得有些無奈，“這樣吧，林大人不如先遣人問問這沈家二小姐與林家公子的事情？”林家公子居然會為被自己退了婚的沈家小姐吊念，這本身就不可思議。雖說左右街坊猜測其是念及舊情，可顏容總覺得有哪個地方不對，思前想後，顏容還是決定先問問這兩個人的事兒，“最近縣城裏傳的沸沸揚揚的，林家公子跟沈家二小姐退訂了？”
    “嗯。林家二公子林濤似乎不樂意沈家二小姐做他的大嫂，所以立逼著他大哥把這門婚事給退了。”林肆本身是不喜歡八卦的，但是奈不住街上的人們口舌相傳，倒是聽得了七八分。
    “林濤？我記得是個傻子對吧？”顏容皺了皺眉，林濤，他對這個還是有印象的。倒不是他人有多帥多厲害，隻是因為此人心地純善，好於助人，在鄰居間口碑是極好的。不過，隻可惜他林濤終究還是傻子啊。
    “對，就是他。”林肆點點頭，“林家大公子退了小定的事情就是因為他而起的。不過也能理解，林濤自小和林家大公子在一起長大，有點抵觸情緒也是正常。”
    “嘖，話可不能怎麼說啊……”顏容意味深長的笑了笑。
    “那你覺得怎麼辦好？”
    “聽我的？”顏容有些詫異，“要我說啊，先去林家了解了解這個事情比較好。”
    “好。”林肆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