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千江有水千江月 5、第七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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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隻是一個普通的房間,麵積並不大,估計也就是普通人家的客廳大。房間裏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東西,不過一張長桌,一方棋盤,兩張軟墊,除此之外,也許隻有放在牆腳的三腳架相機才為之增添了幾分現代的氣息。在之前,連這相機也沒有。
然而這個房間卻無數次出現在各種圍棋周刊上,原因無他,這裏見證了太多頭銜擁有者的誕生。
此時,房間寂靜無聲到連汗珠的滴落都清晰可聞。正在對弈的兩個人都麵無表情,從臉上看不出哪一方更占優勢,這使得坐在桌子上的幾個人不由都隱隱緊張了起來。
這是王座挑戰賽的第七局了。
兩個月前,當進藤用了不到六小時就拿下第一局時,周刊便大肆報道,稱進藤“數次與頭銜失之交臂,今日終將披荊斬棘而來”,讓人哭笑不得。據說還有好事者追到棋院問其他青年棋士對進藤這次的“來勢洶洶風頭無兩”有什麼看法,被塔矢冷冷一句“現在說這些未免太早”打了回去。其他人不敢說得這麼直白,但老江湖們都對這個說法抱以冷笑——作為圍棋界最高水準的比賽,哪可能一場比賽就定了結果?
果然,接下來的比賽陷入了膠著。兩人多次旗鼓相當,最後總是以微弱優勢分出勝負,從1:1到2:2,一直牽牽扯扯到了第七局,目前仍然,3:3。
兩個月來的艱辛,都堵在這一場的勝負上了。
不難想象,此時,雙方的心理承受了多大的壓力。是守擂的座間比較遊刃有餘,還是打擂的進藤闖勁十足?守城難還是攻城難,自古以來就沒有答案。
輪到座間下子,他已經進行了近兩個小時的長考了。
長考對雙方都是一種煎熬,無論是體力上還是心理上。從這一局開始,已經是第二天的上午十點,棋局進行到中盤,目前勢均力敵。如果硬要說,進藤稍占優勢,但這優勢不值一提。
此時,座間在兩個小時後,終於下了深思熟慮的一手。這一手,讓進藤瞳孔微張,悄悄挺直了背脊。
“塔矢?”
突然的聲音讓塔矢從自己的思緒中清醒過來,抬頭一看見是越智,便頷首道,“上午對局怎麼樣?”
“還好,下午再用一個小時應該就能解決了。”越智在桌子對麵坐下來,他手裏端著一杯咖啡,看起來不打算在午間吃午飯了,“你呢?還有別的工作?”之所以這麼問,是因為塔矢顯然不是來這裏參加手和的。
“啊,不……”塔矢有點不自在地抿了抿唇,他的工作其實上午就結束了,之所以仍然呆在這兒,不過是希望能拿到頭銜戰的第一手資料罷了。比賽時需要上交手機,賽完還有一係列程序,進藤未必能想到第一時間打電話給他,棋院顯然是最好的獲取信息的地方。
越智自從跟塔矢進藤參加過北鬥杯後,對這方麵的了解完全提升了一個檔次,頓時便了然地推了推眼鏡,“你是在等進藤的結果吧?和穀他們也跑來了。”
說曹操曹操到,越智話音剛落,和穀和伊角便走進了休息室,環顧了一圈在塔矢和越智旁邊坐下。
大概是年少時期的印象太深刻的緣故,和穀始終對塔矢不大待見,經過進藤的調教才勉強能夠和平相處,但明顯沒到‘朋友’的層次,於是互相打了個招呼,頓覺無話可說。
老好人伊角隻好拚命找話題,“塔矢,聽說你最近一直在連勝,狀態很好啊。”
“還好。”塔矢很清楚,他跟進藤成天熬夜的那一個月其實讓他也受益匪淺,再加上最近其實並沒有參加太多比賽,連勝是理所當然的,但他沒有傻到把‘因為對手沒有頭銜擁有著’這種話說出來,便輕描淡寫地換了個話題,“你們是來等進藤的比賽結果嗎?”
“是,是啊。”和穀被伊角用眼角暗示了一下,隻好開口道,“棋院不可能打電話到家裏通知,反正今天沒事,我就幹脆拉伊角過來等。”
越智在一邊冷冷說,“你果然是太閑了嗎。”
和穀立刻反駁,“這才叫朋友好嗎!朋友之間就是該互相關心!”
“是啊是啊,”伊角在旁邊添油加醋,“所以當年進藤考職業棋士,你也特意跑去圍觀了吧!”
和穀惱羞成怒,不分青紅召白地轉移對象,“少說我!塔矢不也是嗎!”
無辜中槍的塔矢頓覺膝蓋疼,見三個人都盯著自己,隻好弱弱地解釋,“我並不是特意跑來……”隻是完成了工作不急著走……看著三人都露出‘不用解釋我們都懂’的表情,便把後麵那句話咽了回去。
“不說這個了,”和穀想到另外一件事,不由興致勃勃道,“聽著,聖誕節快要到了,我們來辦個party吧,去進藤那兒。如果他得了頭銜,順便給他慶祝一下。”
這個建議得到了眾人的一致好評。
“今天二十一號,進藤估計得後天才回得來,那我們先準備一下,二十三號跟他聯係?”伊角不愧總是扮演‘老大哥’的角色,迅速安排好了計劃。
“那就我們四個,再加上本田,小宮,奈瀨,阿福……”和穀數著人數,順口問了一句,“塔矢你呢?有沒有想叫的人?”
“……沒什麼,你們計劃就行。”
伊角本來還想再勸勸,被和穀狠狠踩了一腳,頓時也醒悟過來:想想平時跟塔矢交往比較密切的是誰吧,盧原,倉田,緒方……
“那我先走了。”越智將咖啡一飲而盡,起身道,“進藤的結果出來了給我發條短信。”
“哦哦,沒問題。”
等越智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後,伊角突然想起件事,“對了塔矢,前幾天你不是出差嗎?生日快樂。”
塔矢生日是十二月十四日,當時他代表東京棋院去大阪交流兩周,直到昨天才回到東京。
“謝謝。”如果不是在大阪接到母親的電話,塔矢已經完全忘記了生日這回事,他覺得長了一歲並不是什麼值得慶祝的事,但麵對朋友好心的祝賀當然不會矯情地不接受。
比起因為對方不在所以擱置了生日祝賀的伊角,和穀顯然也忘了這件事,聞言趕緊搭在一起說了句‘生日快樂’也就罷了。
他們三個一直在休息室坐著,隨便說些無聊的話題,後來沒什麼可聊的便各自摸出手機打發時間。按照規定,頭銜賽第一天下午五點封盤,但第二天是會一直進行到晚上九點的,所以他們已經有了覺悟:今天會是場持久戰。
一直等到晚上七點半,棋院另一方隱約騷動起來,三人對視一眼,猜到估計結果出來了,便紛紛起身。氣氛莫名就變了,和穀低聲罵了一句,“MD,老子緊張個毛線。”
他們往出版社的辦公室走,剛剛看到牌子,就看到一個人從辦公室衝出來,一邊打電話一邊大聲道,“啊,是!是……結果出來了……對……就差半目……唉,真是太可惜了!”
聽到‘可惜’二字,三人都麵色一變,不由加快了腳步,和穀甚至直接小跑了過去。他一把推開辦公室的門,大聲道,“喂!結果怎麼樣?!”
他沒說清楚是什麼的結果,但這種時候,所有人都知道他問的什麼。平時跟棋士走得比較近的杜田先生正站在門口的傳真機前,便順手將手中剛收到的棋譜遞了過去:
“太可惜了,就差了半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