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醫身上冷汗涔涔，他突然覺得，就算他大半輩子都身處皇宮之中，見慣無數生死，但是他現在敢用自己的腦袋發誓——這一輩子再也不會經曆這樣沉重的時刻了。
    通常，要是皇帝想要誰的命，旨意一下，那是必死無疑。沒有什麼好質疑的。
    但是現在，他親眼看見皇帝想要他還沒有出生的孩子的命。就算是這樣，那也不是什麼費解難得的事，天家麼，可以理解，但是現在這個情況也太詭譎了些。
    老太醫一邊指揮著眾人做好一切準備，要流了正躺著的人肚子裏的孩子。他甚至連腳都是抖著的。
    原因無他，皇帝大人的竟然還不走，而且不是坐得遠遠的，就坐在了榻邊，看樣子還很想把人抱在懷裏。
    拜托，要是真的這麼心疼，又為什麼不幹脆留這個孩子下來，反正後宮中已經有了這麼多的皇子，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雖然他才十三歲，生孩子是早了點，但是隻要好好休養……
    等等，老太醫突然靈光一至，不會是皇帝根本不舍得讓他生孩子吧？
    這聽起來可真是夠，嗯，浪漫的。
    以為自己觸摸到真相的老太醫頓時被自己的臆想感動了。要是現在在家裏的話，年老的，所以敏感的心都要為這樣不拘一格的皇室愛情歎上一口氣，落下兩滴淚。
    老太醫極隱晦地用眼角餘光掃了一下皇帝，眼底的波濤洶湧簡直都要湧出來，他越看越覺得皇帝真是癡情，但是又有一絲幸災樂禍的心在裏麵。
    都是自己作的。
    現在他都已經喝下了藥，來不及了，所以現在再怎麼看都不會回來了。
    所以！
    皇帝陛下，你倒是讓開一下，您這樣的話，我要怎麼診斷呢？！
    倒是皇帝，就算是失態都隻是一會兒的事，利索讓開了一點，直接示意太醫上前來。
    見他一動不動，皇帝看過去，直接低沉哼了一聲。
    心情不好的皇帝好恐怖……
    老太醫渾身一抖，急急忙忙上前去診脈。
    “等下胎兒就可以落下來了，陛下你看，是不是先……”出去？
    語氣裏雖然是小心翼翼的請求，但是這話皇帝明顯不樂意聽。
    本來就黑沉沉的臉色眼看著對著他繼續黑下去。
    “囉嗦。”
    但是皇帝轉頭過去看妃黃鏡的時候，臉上就不再是這樣討債一樣的臉色。
    他從剛在起就一直握著妃黃鏡的手，因而可以感覺那隻手的手心裏都是冷汗，整隻手都是冰冷的。皇帝沉下眼，小心用錦帕擦了擦。動作不大，但是看的出來是心疼的。
    要不是老太醫現在離皇帝這麼近，根本不知道這位冷麵皇帝會說出這樣的話——
    “我陪著你……”
    他臉上表情無從描述，但是這句話，聽著實在是有些心酸。
    他還沒有醒，說著給誰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