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不被預知的壞事發生之前，歲月靜好，陽光明媚。
    在所有不被預知的壞事發生之前，一切都是平靜的。他們不覺得繁忙，不覺得孤獨，不覺得悲傷，也沒有巨大的歡喜。
    歲月靜好，陽光明媚。
    “我明日就要回桑滿，與你就此別過了。”括蒼放下手裏的文書，想了想還是低頭跟趴在自己腿上睡午覺的妃黃鏡說。
    妃黃鏡半睡半醒的時候聽到這個，愣了一會兒然後全身一震，不可置信地從他的膝上爬起來，呆呆坐在小榻上，他淩亂著頭發和衣物，看著括蒼的樣子簡直就像是無聲控訴。
    妃黃鏡不說話，眼裏流露出掙紮的波光，再次看向括蒼的時候已經默默紅了眼：
    “你明明知道的，我一直是把你當父親看待的，我，我想要和你回家。”他眼眶裏盛滿了淚水，仿佛隻要眨一眨，就會有大顆大顆的淚珠子掉下來，真真可憐可愛。
    “桑滿國和合國和你想象得完全不一樣，那裏最冷的時候很多人會凍死。而且飯食口味辛辣，你不會喜歡的。”括蒼皺著眉，說著連自己都說服不了的理由。
    “你會讓我凍死嗎？就算是很冷很冷的冬天？”妃黃鏡認真地看著這個他下山後第一個遇到的，他那麼相信，那麼喜歡的男人的臉。
    “我回去會很忙，不再有這麼多的時間來陪你。”他的聲音變得那麼冷淡。
    妃黃鏡有些委屈，“我不是小孩子，又不會要你時刻陪我。”
    但括蒼露出不敢苟同的神色。
    “可是你連我是誰都還不知道。”他是括蒼不願破壞的美好，那種魚龍混雜，爾虞我詐的京都怎麼適合他長久生活。
    “我不在乎這個一開始沒有，以後也不會……你根本沒想過帶我一起走是不是？你隻想著回去，把我當做一個麻煩？你明明說過，你說想要我陪你的！你是不是早就想我走？”妃黃鏡說得飛快，因為三番兩次的敷衍，他的聲音越發激動，整張臉漲的通紅，胸膛不斷劇烈起伏。語氣中的被欺騙和不可置信的憤怒簡直讓他自己窒息。他下了榻，鞋子也沒顧著穿，光著一雙腳就衝出了房間，反手帶上的門板還在震動，他就已經跑遠了。
    妃黃鏡滿眼都是淚水，連路也看不清，隻顧著跌跌撞撞往前跑，盛怒之下他隻想離那個男人遠一點，再遠一點。他再也不要見他了！也許那些日子不過是幻覺一場，那個時常帶著溫柔的意味看著他的括蒼，就像虛無縹緲的神話誌怪故事裏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的狐仙，那樣詭譎不可言，也許隻是平白的杜撰。夢醒時候，隻有一個威嚴不容拒絕的陌生男人站在眼前。
    括蒼急忙站起來追出來的時候，人已經快跑到院子外了，他大聲喊“不要跑了！外麵都是碎石頭！”妃黃鏡卻理也不理，他腦子裏一直回蕩著那句就此別過，覺得自己這麼多天來的歡喜和依戀就像一個笑話，人家根本不覺得和你情誼深厚，他揮揮手就要離開回家。
    括蒼有些頭疼，他剛剛在猶豫到底要不要追出去，是不是不要管他會好一些，但是眨眼人就跑遠了，還是光著腳跑出去的，沒有再多想什麼，在他自己意識到的時候他就已經追出去了。
    他原本以為妃黃鏡不會有這麼大的反應的，最多是哭一場就好了，雖然這個小小的人這麼依賴地看著他，這麼親近地依偎著他，但他總要習慣一個人的生活，不能把他當做雛鳥第一眼破殼見到的親人，覺得自己就是他的父母，親近而不想分離。
    括蒼追到人的時候，地上已經有了隱約的血跡。他拉住還想跑走的妃黃鏡，一下打橫抱起了他，但是滿腔的怒氣和責備都在感覺到懷裏的人哭得全身顫抖的時候化作烏有。
    “你和我去了又怎麼樣呢？”括蒼拿他沒辦法，才那麼一點點大，卻已經這麼倔強。
    “不要你管！”妃黃鏡抽噎著喊貌似凶狠的話，但語氣卻是藏不住的心碎。
    原來被在乎的人不在乎，是那麼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