穴道裏光線黑暗，士兵們躬身摸黑前進。行走得越遠，進入得越深，溫度就愈加寒涼。
    “噠啦，噠啦。”
    濕氣很重，寂靜的穴道裏隻餘下士兵訓練有素的步伐聲。士兵們越來越感到緊張，莫名其妙地，腦袋那警覺的神經繃緊了，冷汗滲透了背梁。
    南青跟在後邊。他埋頭尋思了好久，卻始終不解鍾淩雲意圖何在。
    但我要趁機把檀越救出去。南青咬咬牙，這一點初衷，從來不會改變。
    一步，兩步，三步。第九十六步，第九十七步，第九十九……步。
    鍾楚行忽然停住了，他閉著眼，揉了揉眉心。何晏站一旁想張口問他一些什麼，鍾楚行一揮手，示意何晏噤聲。
    鍾楚行喃喃道：“我總感覺到，有什麼不對勁？”
    時間沒有留給他太多思考的餘地。下一秒，聽罷一聲震天的怒吼，鍾楚行被巨大黑色怪物壓倒在地。
    隊伍霎時大亂。
    怒吼聲接二連三地響起，巨碩的黑色毛狀怪物，從天而降，撲向一個個還沒反應過來的士兵。
    士兵紛紛刀劍出鞘。怒吼聲，嘶咬聲，皮肉割裂的聲音，帶著恐懼與死亡的氣息在洞穴裏回蕩不息。
    天啊，那到底是什麼東西？！鍾楚行不負一身武學。在被壓倒的刹那，他寶刀出鞘，架住了那個向他怒吼撕咬而來的怪物。
    扁鼻，巨眼，血淋淋的一張嘴。似狼而非狼，似猿而非猿。鍾楚行怒目凝視片刻，那黑色的毛狀怪物，竟似長了一張人臉？！
    那怪物低吼，衝鍾楚行呲了呲牙。鼻孔裏劇烈喘著粗氣，張大了嘴，混合著血腥與腐臭的氣味，濺了鍾楚行滿頭滿臉。
    鍾楚行右手一運力，擋在怪物脖子上的寶刀，一下割破了怪物的咽喉。他臉上被澆上了滿臉猩紅的血液，慘不忍睹。
    鍾楚行轉身高喊一句：
    “保護好南青！”
    此時，南青的刀劍正從一個沒斷氣的怪物胸膛上拔出。他拔腿就往後走，尋了好久卻遲遲沒有尋到檀越的蹤跡。
    耳邊聽罷一聲哀嚎。猝不及防的士兵被怪物巨大的毛爪撕裂了半邊胳膊，怪物猶不甘心地叼住了他的頭顱，竟活生生地啃下他半邊腦袋來。
    南青肚子裏一陣翻騰。眼前一片黑暗，鼻尖彌漫著漫天的血腥味。
    他皺了皺眉，有什麼粘稠的東西咕嚕嚕地滾到了他腳邊上。南青凝眉一看，竟是士兵斷裂的一條腿。
    有怪物循著血腥味來了，伸出一條巨大的舌頭，迫不及待地啃噬起來。周圍的怪物見狀，紛紛圍繞上前。貪婪地，搶食。
    “嘔——”
    南青捂住嘴，有些受不住了。
    “上來。”耳邊響起一道低沉的聲音。鍾淩雲站在不遠的高處，喚他。背上還背著一個看不清容貌的人。
    南青沉下氣來，仰首看他。
    “到這裏來。”鍾淩雲沉聲道，“不要抬頭看上麵。
    有些話，說了不如不說。南青愣愣地，抬頭就往洞頂上瞧。便是這一眼，令他周身發寒。
    洞頂上全是眼睛。駭人的，巨大的，帶血的眼睛。
    這根本就不是一個洞穴。從一走進來開始，在高高的洞頂上，就密密麻麻地布滿了怪物虎視眈眈的一雙眼啊。
    像一個蜂巢一樣，數不清的怪物攀在岩石頂上，接二連三地撲向士兵。
    “上來！”
    鍾淩雲又重複了一次，南青沒有反應。
    鍾淩雲輕歎一聲，安頓好身後的人。跳下去身去，一把撈起了南青的身子。
    “發什麼呆呢？”他輕聲問道，眼眸幽邃，似牽掛又似責備。南青驀然回神，才驚覺自己像初見時的那樣，被橫抱在了他懷裏。
    “放開。”南青冷聲道。他臉色有些蒼白。
    “看不了就不要看。”鍾淩雲依言放下手來，他含笑，從身後攬住了南青的眼睛：
    “像現在這樣，閉上眼就好了。”
    這動作，倒真似一對相依相偎的戀人。
    隻是時間地點不對。南青惱怒：
    “你可否正經一些？檀越呢，檀越去了哪裏？”
    鍾淩雲牽著他，撥開一層青藤來。
    那個神誌猶未清醒的人，安靜躺在了地上。
    南青心內又氣又恨，他煩惱地咬了咬嘴唇：
    “這裏到底是什麼地方？放他一個人在這裏……安全嗎？”
    “進入檀山的第一關，就是要通過這裏。”鍾淩雲笑笑，“世人大多天真，以為進了檀山就是尋得了寶。殊不知活得出去活不出，還是一回事。”
    南青疑問道：
    “黑色的那一團東西，到底是什麼？熊麼，還是猿猴？”
    鍾淩雲搖搖頭：“不是熊。你姑且可以叫它怒猿。”
    鍾淩雲低頭，揚了揚嘴角，笑得嘲諷又苦澀：“或者說，那東西就是人。”
    “人？！”南青又驚又疑，“這世上怎會有那種人？”
    “大概是變種了罷。”鍾淩雲淡淡道，轉身而走。他似乎不願回答這個問題。
    南青在身後看他背影，心突然莫名其妙地，跳了一跳。
    南青叫住他：“喂！我不能放檀越一個人在這裏！”
    “他是安全的，他會在這裏安全地等到我們回來。”鍾淩雲走在前方，“怒猿看不見任何東西。基本上來說，它是瞎的。”
    “它隻嗅得到一種氣味，那就是雞血的味道。”鍾淩雲眸光一暗，“除了你我和檀越，所有人都飲用過雞血。鍾楚行根本沒打算讓檀越從這裏活著出去。”
    “啊！”南青怒意滔天，“卑鄙！”
    鍾淩雲正待回頭跟他講一些什麼，就聽見身處洞穴低處的士兵們，驚慌的高叫聲。
    鍾淩雲眉目一凜，轉身抱住了南青。
    下一個瞬間。
    洞穴強烈地震蕩。岩石剝落，地麵裂出巨大的縫隙。
    南青眼前一黑。頭暈目眩，天旋地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