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楚行凝眉，鷹目灼灼直視恒城的大門。他抽出身後的弓弩——開弓，上箭，拉弦。他雙眼一眯，瞄準了大門的正上方。
    他閉上半隻眼。手中的弓弦繃緊了，利箭強勢發出，直直射在了牆頭上。
    “咻——”
    利箭破風而來，城牆上持弓的士兵們，戰戰兢兢，不寒而栗。背脊上滲出層層冷汗來，為鍾楚行所震懾。
    箭頭死死釘上在了城頭的標牌上，漆木鎏金的標牌應聲倒地。
    標牌落下地來，頹然裂成了兩半。碎了。
    鍾楚行一揮手，沉聲一喝：
    “攻城！”
    轉眼間戰馬嘶鳴，塵埃漫天。鍾楚行的士兵持刀駕馬，威武撞進了門去。城頭上恒城的士兵們，手一軟，手中的鋼刀噹噹落下地來。
    霎時間，刀光劍影，萬箭齊發，鮮豔的火把連成了一片。夜幕降臨的時刻，成敗已分。
    並沒有過大的人員傷亡。鍾楚行摘下頭盔來，負手立於城牆之上。他解下戰袍，清涼的夜風揚起他青絲幾縷。
    他眼神黯沉，看不出絲毫情愫。恒城的縣令身子發抖得站在他身後，鍾楚行許久不語，縣令膝蓋一陣發軟，一下跪在了地上。
    “二，……二皇子……”
    鍾楚行垂眼看他。他作戰過後一身風塵，一雙鷹目半眯著，周身殺氣未消。
    縣令嚇得直打顫，直接給他嗑上了。
    縣令一個勁兒磕頭，跪在地上砰砰作響，額頭都嗑出了血來：
    “二皇子！我不是有意違逆皇子意願的！皇子要兵力，要恒城，要珠寶，我如今為皇子親手奉上就是！全部給你，通通給你！隻求皇子饒我一命。求求你了，你饒了我吧！二皇子！”
    鍾楚行冷冷看他，淡淡道：
    “我要江山。”
    縣令跪在地上愣了一下，片刻後點頭如搗蒜：
    “好的，好的。江山遲早都是您的。你想要什麼就要什麼，這大鍾的江山遲早為你二皇子所有。”
    說著就佝僂著身子，一跪一爬地去夠鍾楚行的衣角，仰起一張笑容諂媚的老臉：
    “皇上！從此以後我就是您的人了。日後我定會為您鞠躬盡瘁，誓死效勞。您的事情就是微臣的命，便是讓人抽微臣的筋，拔微臣的骨，生生活剮了微臣，也難改微臣對皇上的一片忠心……”
    鍾楚行似笑非笑，從縣令的身旁緩緩跨過。縣令拍著胸口長籲一口氣，抹去了額頭上的冷汗——
    鍾楚行淡淡道：“是麼，那我現在就活剮了你吧。”
    縣令一愣神，已被人拽起胳膊直往外拖。他扭曲著身子拚命掙紮，嚎破了嗓子，發出臨死前的哀嚎。
    “不，不！二皇子！饒了我，饒了我啊！——”
    淒厲的聲音響徹了夜霄。
    茶盞裏的茶水微微顫了一顫。鍾淩雲悠然自得地，抬手自酌一杯。
    南青坐在一旁擦拭著手中的劍。他垂眼低聲道：
    “我覺得我應該出去助戰的。”
    鍾淩雲眼皮子都沒抬：
    “助誰？鍾楚行？”
    南青搖搖頭：“不，至少恒城的百姓是無辜的。”
    “你同情心又泛濫了。”鍾淩雲抬頭望他：“你這樣是和鍾楚行對著幹。”
    “難道我就眼睜睜地置那些無辜的百姓於不顧嗎？！”南青情緒有些激動：“就因為他造反牽動了戰亂，恒城的百姓人心惶惶、不得安生！一場戰爭會導致多少的家庭家破人亡，妻離子散？這些你想過沒有！”
    “你現在出去隻會被士兵打倒然後拖回來，最後和檀越一樣被軟禁起來。”鍾淩雲放下杯盞，端視他：“這些你想過嗎？這是你想要的結果嗎？”
    南青被他幽邃的眼神看得有些心悸，他別過頭去，不說話。
    鍾淩雲望了望桌案上靜靜燃燒著的一炷香，估摸了一下時辰：
    “鍾楚行把信息封鎖了。整個恒城如今被圍得嚴嚴實實，任何人都別想逃出去。”
    南青耳朵支楞了起來。
    “南青，你要靜下心來。”鍾淩雲第一次叫了他的名字：“時機還未到。”
    鍾淩雲道：“待時機到了的時刻。他所造的罪孽，我們一件件來算。”
    南青垂著頭，皺了皺眉。鍾淩雲看著他懊惱煩悶的一張臉，眼裏藏了思緒萬千。
    恒城地勢頗高，便是深秋時節，氣溫也似臘月飛雪。夜漸漸深了，天氣漸漸寒涼。鍾淩雲站起身來，伸手挑了挑桌案上的爐火。爐灶中的鮮豔細小的火苗，倏然躥動了一下。
    燭光映照出鍾淩雲清秀的側臉，他睫毛悠長如羽扇，在幽紅的燭光下一翕一動。
    小扇子一般的睫毛撓了撓南青的心尖。南青心頭一陣悸動，古怪的感覺漫上了心扉。
    哎，我到底在想什麼啊。南青咬咬嘴唇，跨上床去，一掩被子。睡了。
    大抵是夜入三更的時候，有人在外邊輕輕敲響了房門。
    南青雙眼迷迷蒙蒙地半張著，眼簾裏模糊呈現著，一張眉清目秀的俊臉。
    南青嚇了一跳，劈手就要給他一刀。鍾淩雲格住了他的手，貼著他的身子，欺近了他的臉。二人呼吸交融。
    南青躁了個大紅臉，正待惱怒地張口大罵，就見鍾淩雲笑眼彎彎地，朝他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嗑嗑，嗑嗑。”門外輕輕的敲門聲還在繼續。
    “他們已經來了哦。”
    鍾淩雲笑眯眯地，一伸手，微涼的指腹貼上了南青的雙唇：
    “時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