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檀越慢條斯理地整理好衣裳，一把折扇搖得風度翩遷的時候，袁狗剩早已憤憤一頭紮進池子裏了。
    岸上的檀越晃著扇子笑得好不歡暢：“我卻不知，阿青沐浴竟是從不褪下衣物的。”
    清涼的池水透過袁狗剩的衣物滲入了森森寒意，浸在池子裏的少年情不自禁地接連打了兩個噴嚏。
    “阿青怎知我一直在念著你？看來你我的確是心意相通啊。”檀越臉上的笑意更深了。
    “還是上岸來褪下衣物後再行衝洗吧，這樣下去著涼了可怎生是好？”
    上去了我怕就下不來了。袁狗剩懊惱地撇撇了檀越外衣前襟裏若隱若現的鎖骨，好不容易降下去的熱度又偷偷升上來了一些。
    冒著感染風寒的危險，池子裏的少年倏地把頭一把沉了下去。他艱難地在水中解開了衣服的扣帶，草率勉強地淨了一遍身子，披著濕漉漉的外袍，袁狗剩偷偷摸摸地爬上了岸。
    “哈啾——”少年青稚的身體上掛滿了清亮的水珠，一襲白色的長發此刻正濕漉漉地貼著他的麵頰。少年下意識地把外衣攏得更緊了些，一具青澀健康的少年的體態，在月色下朦朧地浮現。
    袁狗剩抿緊了嘴唇，一雙眼睛警惕地瞪著檀越，雙手扯著衣服緊緊攏在胸前。
    啊。當真是可憐可愛。
    檀越笑得眉眼彎彎，從懷中掏出幹燥的巾帕，起身欲圖去幫袁狗剩擦拭頭發，不料卻被袁狗剩狠狠地一把拍開。
    檀越愣了一下，眼前的少年已經不管不顧地跑到岸上的角落裏去了，在樹幹下蹲下身子來縮成一團，深夜涼風拂過，樹下的少年噴嚏哈啾哈啾地打個沒完。
    檀越心尖倏地顫了一顫，他從懷中掏出一個打火石來，火石相互摩擦片刻，在草地上生起了一簇溫暖的火焰。
    袁狗剩依舊警惕地瞪著眼睛，時不時瞅一瞅遠處的那點亮光。夜入三更，天氣愈加寒涼了，少年禁不住地蜷做一團，在樹下瑟瑟發抖。
    遠處的檀越生好了火，便往角落這邊走來。袁狗剩著了涼，實在是冷，一邊抖著身子，一邊卻還倔強不屈地揚著臉龐，好死不死一副打腫臉充胖子的模樣。
    我就是不冷。我就是不要你的施舍。
    站在他眼前的檀越歎了口氣，蹲下身子，將一個大大的米白色巾帕覆在了他的頭上，在少年的頭上輕輕揉擦起來。
    袁狗剩支手格開他，他追上來揉弄一下。再格開他，他再揉弄一下。
    二人一時無話。
    追追躲躲的。到最後袁狗剩幹脆不動彈了，任憑檀越撫弄著他的頭發。檀越將袁狗剩濕噠噠的外衫剝了下來扔在一邊，脫下自己的衣袍蓋在了少年的身上。
    檀越的身上隻餘下了一件深色的內衣，袁狗剩身上寒涼的濕意蹭了他滿頭滿臉。
    樹下的少年垂著眼睛偷偷注視著眼前幫他細致擦著發絲的男人，男人一雙幽深的眼眸裏滿是小心翼翼的，憐惜的情愫。
    我不要你的憐惜，我不接受你的施舍。我不要。
    這些都不夠。
    可我要的是什麼。我不敢想。
    袁狗剩在這個深夜裏偷偷埋藏下了自己少年的情感。
    但這顆種子興許埋藏地深了一些，不為人知了一些，連自己也不敢去觸碰的情感在他內心悄悄地滋長。再到後來的南青心想，倘若當時的自己坦率一些勇敢一些，到如今會不會是不一樣的結局。
    但那已經是後來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