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氏的丫鬟翠燕總是四處打聽消息，整個院子裏的人都知道她嘴巴最多。
    昨天翠燕跟肖氏說夫人得了消息，老爺快回來了。
    老爺快回來了？老爺快回來了……
    肖氏躺在軟榻上，一手輕輕摸著小腹，心裏有些糾結。
    自打上次老爺因為對她和落姐兒母女的愧疚來過這裏一次後，她的葵水就一直沒來，她是個有過經驗的人，心裏便有了八成把握。
    翠燕是個粗心大意的，快兩個月了，竟然一直都沒注意到她的葵水沒來，天天隻記得出去打聽些小道八卦，這等目無主子的丫鬟早就該換出去了。
    肖氏的眼瞼微垂，心裏有些不成形的算計，她需要好好計算一番。
    本來打算讓翠燕去喊大夫來的，此時就擱下了，她突然靈光一閃。
    如果孩子被查出來的日子正是老爺回來的那天呢？老爺會不會欣喜若狂，以後也會沒事來看看她？
    她已經不想再這麼默默無聞了，好幾個夜晚，她都想衝去對歇在於氏或劉氏房裏的老爺大聲質問，他是否還記得自己有個三姨娘？
    但懦弱的本性又讓她隻能躲在被子裏哭，別以為她不知道翠燕總跟別人一起嘲笑她這個無能的姨娘，每天隻會躲在被子裏，哭，哭，哭。她開始越來越討厭這樣不爭不奪的自己了。
    人，是不能一直憋著的，憋著憋著，心就可能憋成黑的。
    肖氏自認為是個俗人，是個大俗人，不能像柳氏那樣終日禮佛，與香火蒲團為伴。
    也許這一胎是個男胎？她已經有個女兒了，兒子也該來了吧？要是有了兒子，為了兒子也要爭上一爭……
    那雙時常怯懦閃爍，不敢正眼看人的眸子中映出了不一樣的火光。
    於氏擔心了好久，唯恐什麼事情刺激到肖氏，讓她也像劉氏一樣好鬥起來，老爺最見不得家宅不寧，到時定要對後宅不滿。然而她千算萬算，偏偏就是沒有算到那個新生命，一切都是天意。
    “老爺回來了！少爺小姐們都回來了！”
    院子外麵傳來翠燕快樂的聲音，她喜歡熱鬧和小道消息，老爺和少爺小姐回來了，院子裏的女人們就會重新活動起來，稍加打聽，就會有很多這個院那個院的小消息拿出去和小姐妹分享，她想到這個就會覺得開心。
    然而她不知道她的主子早已經對她不滿，甚至已經有了計劃。
    陳落落的馬車離陳家大宅還很遠，她撩起簾子。剛能看見那扇大紅門，就隱約瞧見了門口迎接的眾人，第一眼就發現了了自己一直惦念著的母親於氏和乳母許氏。
    她欣喜不已，猜想著母親也是想著自己的。
    便激動地放下簾子，車裏坐著武文哥倆，都不明白大姐剛才還說想母親，怎麼才看了一眼就不看了。
    陳落落卻難以自製笑容地道：“爹爹都說我長高了，我肯定是高了的，等會兒你們先下去，我給母親一個大驚喜！”
    果然，車一停，是哥兒倆先下去的，於氏劉氏分別摟著自己兒子歡喜不已。
    於氏總覺得心裏少了什麼，便停了停，道：“有文，你姐姐呢？落姐兒？落姐兒！”她以為陳落落坐在後麵的車上，就往後麵喊人。
    肖氏早就到處找人了，此刻也往後看去。
    “母親！”
    陳落落帶著笑意的聲音響起，她的聲音總是爽朗，就像常在外行走的老爺那樣，聽起來很健談，能讓人心情愉快。
    肖氏麵帶驚喜的回頭，卻看見於氏正一把接住從馬車上跳下來的陳落落，那笑意便去了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