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顧浩執意追要一個答案，夕雲自知不把話個清楚明白，今天是不會善罷甘休的。躲不過，敷衍還是真話？幾秒的時間，夕雲腦海裏兩股勢力交戰，緩緩轉過身，視線對上幾步之遠的人，事已至此，退無可退，索性趁著這個機會，什麼都說個明白，夕雲橫下心來，終於做出決定。
    “對我而言，很難。”朝顧浩一步步走近，麵前站定，夕雲緊緊注視著對方，眼神幽深，“希望你能聽完我接下來的話。也許或嚇到你，但請相信，它絕對是真實的。”
    夕雲神情嚴肅，被他真摯認真的眼神注視著，顧浩莫名一陣悸動，直覺對方接下來要說的話應該與自己有關，會說什麼？是好還是不好的？顧浩心裏反複琢磨，麵上鎮定自若，維持微笑。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對你的感覺變了。也許是那天你替我擋下展板，也許是除夕晚上，也許是更早的時候從墓園接你回家。慢慢的，一點點的，變化。等發覺的時候，你已經在我心裏紮根，拔不掉。那天，你推開了我，看到你人事不省進入手術室，我承認真的怕了。不敢麵對你，害怕控製不了我的心，再待下去，我會心軟，會想永遠地呆在你身邊。所以，我逃了。在美國，秦可打電話給我，說你出車禍。你不知道，我有多想回來，多想看看你。發瘋的想一個人，滋味確實不好受，想得不得了，想看見你的臉，想聽你的聲音。顧浩，我愛上了你，我放不下你，輸得一敗塗地。顧浩，我該怎麼辦！”
    垂下眼，夕雲不敢去看顧浩聽到這話的反應，腦海裏已經想到了最壞的結果，等待判刑般，心急如焚，隻能忍耐著不動。
    久久的沉默，整個屋子裏安靜的詭異，終於顧浩開了口，“我坐在審訊室裏，他們告訴我，以非法操作股票交易罪、行賄罪的話，可能要坐5-10年的牢。那時候，我就想，你們真的對顧家恨之入骨，不置之死地不罷休吧。隻是顧家的人真如此罪有應得？這種方式的報複，我不認同。”
    “當然，如果非要定罪，我還是希望，由你來。畢竟顧家隻欠你一個人，羅沄。”臉上掛著笑，顧浩定定凝望著麵前的人。
    “看來，你都知道了。這還是第一次聽你叫我的名字，可惜是在這種情況下。原來並非不介意，你，在怪我。”聽出顧浩話裏的意思，夕雲低低說道，表情複雜。
    “羅沄，你要的太多了。”顧浩一針見血的話，對夕雲來說，比起拒絕、冷漠更有殺傷力。“你接近我，和我交朋友。等真正成了好友，又希望我能把你當做家人。現在，你又想要我們成為愛人。很抱歉，你要的太多，我已經給不了。”
    “原來，你心裏想的竟是如此。好，我明白了，我懂了。是不是從聽到真相的那天起，你根本就沒有原諒。既然這樣，你為何又口口聲聲表示全然不在意，甚至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繼續和我交往，還跑到美國去見我？你做的那些事，又是為了什麼？”
    “其實，從你說出真相那一刻起，就注定，我們隻能是敵人。敵暗我明，知己知彼，才有扭轉局麵的可能。”顧浩定定看著夕雲，神色漠然，公式化的語氣，再也不複熟稔。
    “顧浩，知道你在說什麼嗎？別忘了，論起演戲，我比你專業。何必要如此？”夕雲厲聲叫出了對方名字，自然反駁道，視線牢牢鎖住顧浩恨不得看出端倪。
    “是嗎？看來，比起你，我這個業餘的還是略勝一籌。打開天窗說亮話也好，繼續演下去，隻怕有人入戲太深。”朝夕雲淡淡瞥了一眼，顧浩勾起嘴角，嘲諷一笑，越過對方，徑自往門口走去。
    “發生什麼事了，告訴我？”夕雲轉身猛地拉住要走的人，固執問道，顯然顧浩如此不同尋常的反應，無法令人信服，他希望對方可以坦白，而不是像這樣淨說些違心話。
    “我反悔了，收回那句話。你姓羅，我姓顧。在顧家和你之間，我選擇顧家。”冷冷淡淡的說出口，顧浩上前兩步，走到夕雲麵前，輕拍掉對方白色襯衣肩部的碎屑，眼裏多了幾分笑意。
    隻不過，對方臉上揚起的笑落在夕雲眼裏，格外刺眼，帶著計謀得逞的勝利之姿，仿佛在嘲笑眼前的自己有多愚蠢。
    “你是這樣想的？”還想再得到確認，夕雲又問了一句，一瞬不瞬的望著跟前的人，不死心般試圖從對方眼裏看出一些什麼，比如難言之隱，比如言不由衷。很可惜，他失望了，眼前的還是這個人，但哪裏都不一樣了。難道這才是真麵目，才是真正的顧浩？夕雲不由開始困惑，那份信任在失落、憤怒下逐漸瓦解。
    “好，真是好，太好了。說什麼要做家人這種話，太可笑了。你還是選了顧海，背棄了我們之間的約定。很好，顧浩，顧家的人果然不能小瞧。這場仗，你贏得漂亮。既然如此，為何不繼續？完美無瑕的表演，你很清楚，我是不會懷疑你。”
    “你對我，已經對我造成困擾。抱歉，我的台本裏，沒有和對手發展深層次關係這一項。所以，為了減少不必要麻煩，我決定提前退場。”
    “話一定要說得這麼難聽？”視線落在對方精致五官上，夕雲不禁出神，漂亮的女人不能信，難不成漂亮的男人也是毒藥。夕雲忍不住自嘲，都這種時候了，居然還有心思想這些。
    沒有針鋒相對，兩人之間也沒有火藥味。即使談話內容足以掀起巨浪，很難得，夕雲此時竟然可以做到波瀾不驚，或許是從心底，他不願意承認，這一切都是對方的苦心經營。
    “不管你說的是真是假，傷你、恨你，我都舍不得。”夕雲直抒胸臆，緩緩開口。
    每一個字仿佛帶著利刃，一下一下的刺進顧浩心底，除了欣慰、感動，更多卻是擔憂、無奈，臉上閃過一瞬間的鬆動，很快消失不見，顧浩又維持麵上隨意、輕視的笑容。
    “其實，你可以接受，違心也好，假裝也罷，隻要你想要的，我都會滿足。這才是最好的報複，而不是以這樣的方式拒絕我。”
    “我想，以後這種私人見麵盡量避免為好。”顧浩背過身，偏了偏頭，朝身後的夕雲說道。
    望著對方一步步離開，夕雲朝顧浩身後開口，笑容苦澀，仿佛當日的約定還言猶在耳。顧浩在這裏說的每一句話，他自是不信的。對方一心要和他決裂，至於背後的原因，夕雲相信，他很快就能找到。
    走出大門，顧浩轉身望了眼夕雲的家，心裏默念道：對不起！你的感情，恐怕我承擔不起。我想，這才是最好的結局，於你，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