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威爾聽見爆炸聲的時候猛然回頭，那個時候他們已經離諫山辦公樓很遠了，遠遠的夜空裏漆黑的三十層大樓攔腰折斷，他有點顫抖，抬手接通了韓吉：“韓吉……你告訴我他們逃出來了……”
    “利威爾……”韓吉的聲音也在顫抖，他看著屏幕裏的一片火海，後知後覺的去看信號數據源圖，“佩特拉還在……”
    “袞塔呢？”利威爾覺得有些站立不穩，他不得不扶著艾倫，“韓吉……你告訴我……”
    “袞塔……”韓吉說不下去，“無信號傳回……”
    利威爾雙眼一瞪，轉身就往回跑。
    “兵長！”艾倫緊追而去。
    利威爾根本不能離那個地方太近，到處都是肆虐噴濺的火舌，他在高熱中眯著眼睛尋找著他的下屬，直到艾倫扯扯他的衣角：“兵長……你看那邊……”
    巨大的水泥碎塊下麵壓著一個嬌小的身影，似乎還在動，利威爾衝過去看著那塊有自己高的水泥塊：“艾倫！我們挪開它！”可是無論兩個人怎麼使力，水泥塊紋絲未動，反而是下麵的姑娘低聲的笑了。
    “兵長……沒關係……我不疼……”佩特拉輕輕地笑著，她仰著臉看著兩個因為她重新折返的人，“我不疼……”
    利威爾愣住了，被這樣的東西壓住居然不疼嗎？他蹲身看著下麵的姑娘：“佩特拉……”
    “兵長……”佩特拉的眼淚劃開臉上的髒汙，“兵長……袞塔呢……你看見他了嗎？”
    利威爾沒出聲，隻是接通了薔薇藤基地：“聯係機密醫院和……和起重機……你他媽的問我在哪？市中心爆炸了不知道嗎！？我的兵受了重傷！快點！”
    “艾倫……”佩特拉拉住艾倫的手，“順利嗎？”
    艾倫咬著嘴唇強忍著眼淚點頭。
    “是麼……那就好……”佩特拉還是在笑著，“你別哭……我真的不疼的……”
    “閉嘴等著救援！”利威爾忽然轉過頭，目光銳利。
    “兵長還是那麼凶……嗬嗬……”佩特拉的聲音越來越小，直到隱沒在大火焚燒各種東西的噼噼啪啪的響聲裏。
    爆炸後第二天，利威爾和艾倫還守在主要負責現場勘察工作的薔薇藤實驗基地，佩特拉經過搶救已經沒什麼大礙，隻是那個漂亮的姑娘已經不能行走了。
    利威爾始終相信袞塔會忽然冒出來，然後嚴肅的男人不好意思的抓著頭發說：兵長我隻是弄掉了通訊器，其實我逃出來了，兵長，讓你擔心，真是對不起。
    利威爾直到拿到了袞塔散落在爆炸中的軍牌也始終是這樣相信的，軍牌也不代表什麼，人身上帶著的東西總是會有被弄掉的可能的。
    那是他的兵，怎麼能這麼容易就死了？
    “利威爾上校，”一名清理現場的薔薇藤法醫過來，“我們找到了舒爾茨上尉的遺體。”
    利威爾一瞬間有點頭暈，是艾倫扶住了他才沒有倒下去：“艾倫，我們去看看。”
    “上校，還是別看了，舒爾茨上尉的遺體……”
    “長官永遠不會嫌棄他的士兵。”利威爾甩開艾倫的手，脊背拔得筆直，他向外走去。
    太平間彌漫著冷氣和一股焦糊的味道，太多屍體在同一時間被找到並送進來，這使得這裏像是火災現場一樣。
    法醫拉開一個抽屜，裏麵是墨綠色的屍袋，然後她別過頭去。
    利威爾上前，他還是那麼淡然的表情，把抽屜拉的更開一點，然後伸手去拉屍袋的拉鏈，看著裏麵的遺體，目光淡漠沉凝，他看著那張幾乎被燒成焦炭的臉，還有遺體身上殘留的半片自由之翼的徽記，半晌，他拉上袋子：“DNA鑒定過了？”
    “鑒定過了，正是舒爾茨上尉沒錯。”法醫應道。
    “謝謝。”利威爾把抽屜推回去，然後沉默的離開太平間，腳步沉重。
    “兵長……”艾倫擔憂的掰開利威爾攥成拳頭的手，掌心都有了指甲的痕跡。
    “艾倫，你說我……該換誰來進入我的班呢？”利威爾隻是垂著眸子看著腳下。
    艾倫伸手把利威爾攬進懷裏：“兵長……”
    利威爾抓緊了艾倫的鬥篷，攥緊了黑白分明的自由之翼。
    2057年12月20日，對新軍團最後一戰。特殊戰鬥隊出動全員與新軍團最後一次戰鬥，全勝。
    據統計，敵方死亡一千多人多人，負傷不計其數，罪魁格裏沙•耶格爾在總部爆炸中喪生。
    特殊戰鬥隊死亡二百四十七人人，含中尉以上軍官五人，負傷一百零二人。
    前來支援的各國部隊共兩千人，死亡三十六人，含德意誌主官路德維希•海格拉爾上校，負傷五十六人。
    普通市民在薔薇藤附屬防禦基地裏因遭受不明攻擊，死亡兩千四百人，五千餘人受傷。
    利威爾班：袞塔•舒爾茨失蹤（後確認死亡），佩特拉•欽腰部以下癱瘓，三笠•阿克曼雙目失明、腦震蕩，讓•基爾希斯坦肺部貫通傷，艾倫•耶格爾以及利威爾輕傷。
    然而無論怎麼說，這場戰爭也是贏了，犧牲的人被妥善安葬，受傷的人也有了相應的安排，海格拉爾上校蓋上了國旗，登機離開的時候，是利威爾為他扶棺。龍漠走的時候無比遺憾，因為沒有與利威爾切磋過。龍漠和他的士兵離開的時候與利威爾告別：“最終我們也沒有分出輸贏。”
    “你贏了。”利威爾目光裏有著憂傷，利威爾承認眼前的中校確實比自己更強，他的士兵在他的帶領下無一人傷亡，“起碼，你把你的士兵完整的帶了回去。”
    “舒爾茨上尉和欽中尉的事情……我很遺憾。”
    “快走吧，人生的贏家。”利威爾推了龍漠一把。
    合眾國的人走的灰溜溜的，因為他們在6號“鐵壁”爆炸的時候就已經所謂的“戰略撤退”，根本沒有出一分力，根據愛爾敏的戰後分析，如果當時他們能夠及時控製住由他們負責的幾棟樓，就不會有更多的平民傷亡，海格拉爾也不會犧牲。
    “接下來，就是慶功宴了。”讓扶著三笠。
    “慶功？”三笠臉色蒼白，她醒來之後，一直都是讓在照顧她，三笠勸過身上也帶著傷的讓去休息，但是讓隻是輕咳著笑了笑，接著浸濕了毛巾給三笠擦手，給她削蘋果，切成小塊喂她。
    “嗯，艾倫他們最終解除了危機。”讓扶著三笠坐回病床上，“還頭暈嗎？”
    “不頭暈了……”
    “今天是所有陣亡的人的葬禮，明天聖誕節，所有人在基地辦慶功宴。”
    “我們能去參加嗎？”三笠偏頭問身邊的少年。
    “不能，我們的傷情還沒有穩定。”
    “……那，艾倫呢？他受傷了嗎？”三笠終於還是問出了口，她知道身邊的少年是真心喜歡自己的，可是終究還是放不下艾倫啊。
    “沒有，”讓覺得胸前的傷有點疼，但是他還是笑著回答，“他一直在跟著兵長忙活呢，聽說升了少校，一直在東奔西走，都沒時間來醫院看你。”
    “我又不是一定要他來看我……”三笠有些臉紅，“你怎麼樣了？不是說不能劇烈運動的嗎？”
    “照顧你又不是什麼劇烈運動，”被喜歡的姑娘關心，讓高興起來，“別人沒時間，就連尤彌爾和赫裏斯塔他們也忙得要命，我照顧你不是正好？”
    三笠朝著讓的方向微微的笑了一下：“謝謝你。”
    墓園裏麵的鳴槍驚飛了群鳥，裏麵多了二百多刻著自由之翼的墓碑，上麵鑲嵌著犧牲的人的軍牌，他們的名字被精致的鐫刻在墓碑上，年輕的笑臉永遠的變成了黑白。
    埃爾文、利威爾、韓吉等軍中的長官站在最前麵，抬起右手，握拳重重的放在左胸口上。
    為了自由，為了明天。
    士兵們的家屬站在後麵，他們有一些是從東京一戰中幸存的人，看著那些在眼前飄蕩著的自由之翼，泣不成聲。
    葬禮結束，軍隊就回到了基地，韓吉沒有主動承擔起調節氣氛的工作，他隻是默默地跟埃爾文打過招呼，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利威爾看見，衝著身後的艾倫招了招手，跟上了韓吉。
    “你們跟來幹什麼。”韓吉在黑暗的房間裏抬起頭，一雙眼睛閃著淡淡的綠光。
    “你像極了一部老電影裏的剪刀手愛德華。”利威爾看著蹲在黑暗角落裏頹廢的韓吉。
    “不要安慰我，我不接受安慰。”韓吉別過頭去，他知道，是自己的係統緩慢造成了袞塔的犧牲和佩特拉的癱瘓，如果自己能夠早點反應讓他們離開，憑著機動裝置的速度是完全可以讓他們撤離到安全地帶的，但是自己太自信了，他以為自己可以。
    “聽著韓吉，”利威爾蹲下，攥住了韓吉的手腕，“你現在不趕快去把你腦子裏那些東西理順，按著這個節奏，你下一個害死的就會是我和艾倫。”
    “你他媽的胡說！”韓吉暴怒，一拳打向利威爾，後者接下他的拳頭，把他按在地上。
    “白癡眼鏡，我從來沒有怨過你，戰場上的死傷是難免的，並不會因為他們是我的兵，子彈就繞著他們走。”
    “可是……那些是……”
    “那要是換了別人被炸死，你就不會內疚了嗎？”
    “……我……”
    “韓吉，明天的慶功宴上我要見到你。”利威爾起身，拉著滿臉擔憂的艾倫離開。
    艾倫不相信利威爾不傷心，因為聖誕夜的慶功宴上利威爾在紮卡裏上將講話的時候就開始一杯一杯的喝酒，沒一會一瓶香檳就被喝了個精光，他嫌不夠烈，起身去食堂酒櫃裏找伏特加，整晚他都在喝酒，艾倫和愛爾敏怎麼勸都勸不住，紮拉裏過來找他說話，他也隻是酡紅著臉一語不發，握著酒瓶子的手不知為何一直在發抖，似乎是在壓抑著什麼。
    紮卡裏最終隻是拍了拍利威爾的肩膀：“上校，節哀。”然後上將跟埃爾文握手告別，離開了食堂。
    利威爾忽的站起身，手裏的酒瓶猛地敲在餐桌上，瓶子和餐盤的碎片飛濺的到處都是，然後他腳步虛浮的離開：“去他媽的……節哀……”
    “利威爾喝多了，艾倫快去看著他。”埃爾文皺眉。
    宴會上的士兵們也沒了之前興高采烈的神色，他們默默的喝著杯中酒，默默的吃著那些本來應該是跟他們的兄弟一起吃的佳肴。
    聖誕歌在食堂裏回響著無比突兀。
    利威爾幾次在走廊裏跌倒，艾倫終於看不下去，一把抱起利威爾：“兵長，今天晚上你喝得太多了。”
    “埃爾德……”利威爾迷糊的靠在艾倫肩頭，迷離的灰色雙眼帶著水霧，“埃爾德……我沒照顧好佩特拉……奧路歐……袞塔……你們這下好了……都他媽的去死了……終於不用拖累老子給你們倆找對象了……老子他媽的哪有那能力給你們倆找對象啊……”
    艾倫看著懷裏臉色酡紅的利威爾，心裏難受的發疼，他快步走到利威爾辦公室門邊，開門進屋，伸腳勾上門：“兵長，馬上就到辦公室，一會有人來送醒酒湯，先洗個澡，然後好好睡一覺……”
    “艾倫！”利威爾忽然一把摟緊了艾倫的脖子，“你爸爸說你可以去除芯片的……明天就找人給你把芯片拿出來……不然……不然獨角獸那群混蛋總是在盯著你……”
    “好好好……”酒氣噴在艾倫頰邊，十六歲的少年沒接觸過酒精，臉莫名的紅了起來，他把利威爾抱進浴室，“兵長，先洗澡吧……”
    “不！艾倫！現在就找人來把你的芯片摘掉！”利威爾抱緊艾倫不鬆手，“那樣你就隻是個普通的孩子……你就……不用成為眾矢之的，不用上戰場，不用像埃爾德他們一樣……”
    “兵長先洗澡，你睡下了我就去找軍醫好嗎？”艾倫耐著性子任憑利威爾折騰著，伸手放水，然後解開利威爾的鬥篷和衣扣，依次打開他的皮帶。
    “叫他們來……”利威爾迷蒙著眼睛死死的抓著艾倫的手，“艾倫……我命令你……不許離開我一步……不許離開我！”
    艾倫心疼的看著利威爾，反握住利威爾的手：“好好，我不離開，我永遠都陪著兵長。”
    “艾倫……”利威爾忽然哭了，三十四歲的男人像孩子一樣扯著他心愛的人，把眼淚鼻涕都抹在他的衣服上，“艾倫啊……艾倫……我看著袞塔的屍體……我從來沒這麼怕過……要是……艾倫……你答應我，以後你都要安安全全的……你不許離開我半步……”
    “好……”艾倫摟緊利威爾，“我答應你，永遠都不離開利威爾……”
    “這才是好孩子……”利威爾在艾倫頰邊親了一口，“我知道我的艾倫是好孩子……”
    艾倫抱起利威爾進了浴缸，水溢出來，艾倫把利威爾壓在浴缸邊深吻他：“利威爾，以後我永遠都不會放開你，永遠都不會離開你。”
    一夜荒唐，利威爾哭著被艾倫壓在身下從浴室做到床上，從床上做到地板上，累了就睡，醒了就繼續瘋狂，仿佛這世界隻剩下這最後一夜一般，男人揪著少年的頭發叫著他的名字，直到泣不成聲，直到有氣無力。
    “利威爾……”艾倫最後一次射進利威爾身體深處的時候，天邊已經發白，身下的男人滿臉淚痕已經昏睡過去，他依然緊緊抓著艾倫的胳膊，好像一鬆手艾倫就會飛走一樣。
    “艾倫……”男人囈語著，額角掛著歡愛過度的虛汗，他身上遍布著曖昧的吻痕，蜷縮在被子裏睡得昏天黑地，就連被艾倫抱去清理了身體都沒有醒轉的跡象，艾倫也累壞了，他強打起精神把床單被褥換了新的，於是和地板清理幹淨，給利威爾蓋好被子打開窗子通風，種種工作都做了一遍，艾倫才關好門窗鑽到被窩裏抱住利威爾，吻他，然後抱著他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