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威爾窩在辦公椅裏，臉上帶著懨懨的表情看著尤彌爾和赫裏斯塔，本來就無神的死魚眼裏更加是帶了點放空的感覺。
    尤彌爾有點緊張的看著身邊赫裏斯塔，她們聽說今天兵長請了半天休假，本來以為今天可能又要在禁閉室裏度過了，然後就被人帶到了利威爾的辦公室。
    利威爾往上提了提領巾的邊緣，眼睛向著一邊煮咖啡的艾倫的方向斜了斜，後者正在衝著他笑的一臉賢夫相，利威爾“嘁”了一聲，然後又看回到尤彌爾身上：“你對格裏沙•耶格爾有多少印象？”
    艾倫端著咖啡過來，放在利威爾桌子上，自己則是拉過一把椅子坐在利威爾身邊，兩手抱著一杯檸檬茶慢慢吸溜著。利威爾餘光裏看見艾倫包紮起來的拇指，不禁想到前一天晚上的激情，他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尖。艾倫看見他的兵長微紅的耳尖，心裏美得不行。
    “我是八年前見到的耶格爾博士，”尤彌爾揪著衣角，利威爾看著她的眼神讓她有點手足無措，“那個時候我記得不是很清楚，我隻記得耶格爾博士坐在椅子上，身上連著很多線。”
    “線？”利威爾皺眉，“什麼線？”
    “電線，數據傳輸線之類的。”尤彌爾補充。
    “……艾倫發通訊給韓吉。”利威爾有點昏沉沉的腦子裏沒力氣思考什麼電不電線的問題，還是找那個隻需要一塊電池就可以精力旺盛一個月的白癡眼鏡吧。
    “喲~~~~小狼狗找我幹什麼~~~~”剛剛接通通訊艾倫和利威爾的臉色就全白了。
    “韓吉•佐耶，”看著艾倫識別器上彈出的視頻投影，利威爾的表情少見的平和，連聲音都是安靜且沒有戾氣的，“現在，帶著你的徒弟立刻到我辦公室來。”然後利威爾開始留心觀察辦公桌上的東西，最終他摸著台燈，眯起了眼睛。
    韓吉打開利威爾辦公室的門，蹦蹦跳跳的進來的時候，利威爾忽然抄起桌上的台燈朝著韓吉丟了過去，韓吉愣神了一瞬間，由於係統遲緩造成的五秒鍾延遲叫韓吉沒法按著計算順利躲開利威爾的投擲，於是台燈直接糊在了韓吉臉上，他身後的愛爾敏在利威爾丟出台燈的瞬間就發揮了常年訓練的優秀反射神經，金發少年立刻雙手抱頭貼地一滾進了門，韓吉被破碎的燈罩紮了滿臉，他一邊呼著痛——盡管他不是真疼——一邊拔下臉上的碎玻璃渣：“哦~~~新娘利威爾~~~叫我來就是為了丟我台燈的？我還以為你要給我唱威風堂堂~~~”
    “威風堂堂？”艾倫好奇的看著利威爾。
    “跟我無關。”利威爾橫了艾倫一眼。
    艾倫拿著檸檬茶杯子跑到一邊去跟愛爾敏查剛剛聽見的新名詞了。
    “不隻是丟你台燈，”利威爾陰鶩的看著韓吉，“一會讓你體會全人類的惡意。”
    赫裏斯塔躲到尤彌爾身後：“兵長今天怎麼了……感覺比平時還可怕……”
    “尤彌爾，把你記得的東西都告訴韓吉。”利威爾窩回椅子裏，昨夜使用過度的腰和腿正在顫抖，利威爾因此狠狠地瞪了艾倫一眼。
    “是。”尤彌爾轉向韓吉，“我、萊納還有貝特是同一批見到耶格爾博士的，那個時候一共有七八個人吧，我記得耶格爾博士坐在一個大椅子裏，身上亂七八糟的連著各種線。”
    “線？”這個情報很新鮮，韓吉來了興致，一邊揪著臉上的玻璃渣一邊拉著尤彌爾和赫裏斯塔坐到沙發裏，“都是些什麼線呢？”
    “電源線，”尤彌爾臉上有沉思，“還有那種數據傳輸線，還有一些我不認識，但是看起來有點像醫院的輸液管和炸彈上的電路板上的線。”
    韓吉有點發愣，他看著愛爾敏，像這種他的係統裏沒有固定程式的推理，還得需要愛爾敏。
    “按照我的想法，”愛爾敏湛藍的眼珠緩緩的轉動著，“耶格爾博士是把自己改造了，並且他移動並不方便。”
    艾倫一愣，他抬起頭：“我爸爸？”
    “沒錯，電源線是給他身體裏的東西通電的，數據傳輸線是用來接收電腦控製或者用來控製電腦的，而且他的身體並不好或者因為這種改造已經無法進食和排泄，所以需要靠營養液和導管來維持生命運作，至於那些像是炸彈電路一樣的線，”愛爾敏抓抓頭發，“那可能是耶格爾博士最後手段。”
    “最後手段？”艾倫皺眉。
    “如果新軍團革命失敗，他將自爆……不，不僅僅是自爆，他恐怕是要引爆東京。”愛爾敏聲音沉重的說道。
    “引爆東京？”利威爾眯起眼睛，“你的意思是格裏沙•耶格爾就在東京？”
    “或許他這十年都沒有離開東京，”愛爾敏打開平板電腦，劃出投影，上麵是格裏沙•耶格爾在富士山一戰中的通話視頻的截圖，愛爾敏定睛看了一會，用高亮筆在格裏沙背後的窗戶裏圈出一個紅圈，點擊放大，“你們看，東京塔。”
    “那他是用什麼手法躲過了我們對識別器信號的搜查的？”利威爾不解。
    “有很多辦法，”韓吉臉上也沒了嬉皮笑臉，“作為人工智能和神經外科的宗師級人物，他很輕易地就可以把植入神經的識別器取下來，然後為了在東京行走方便，他可以隨便換成誰的識別器，隻要符合要求就夠了……不過現在看來，他根本不需要再換上誰的識別器，因為他根本不需要在東京行走。”
    “任何係統都會有空子可鑽，”愛爾敏切換到高層管理係統對東京地區的監控圖，上麵閃爍不停的綠點是東京市民的識別器信號，“政府高層當初決定采用識別器這個設計，就是為了能夠隨時查看市民的動向，也因此忽略了對單獨個體的機動監視，耶格爾博士不出門，不必拋頭露麵，當初大家隻知道他是失蹤了，根本沒有留心其他關於他的蛛絲馬跡，隻是把注意力放在這些科技手段上。”
    “太科技，反而忽略了最基本的東西麼，人類的惰性。”利威爾支著下巴，搖頭。
    “那現在用什麼辦法才能找到我爸爸？”艾倫焦躁的問著。
    “恐怕要撒大網了，”尤彌爾的臉色不曾放鬆，“那個時候我們沒有固定居所，每天都在換地方，現在我不知道是什麼情況。”
    “但是起碼我們可以知道他曾經在哪裏停留過。”韓吉看著那張截圖上麵被愛爾敏圈出來的東京塔，迅速開始了計算，十秒鍾後韓吉拿出了數據結果，“東京塔為圓心的西南方，半徑500米，大約七層以上的建築。”
    艾倫和愛爾敏立刻開始找地圖：“諫山株式會社的辦公樓。”
    利威爾的眼角不自然的抽搐了一下：“他也有參與？”
    “恐怕是的，”愛爾敏的眼睛有點放空，可以知道這個智商很高的小家夥正在思考，“要維持生命體征和那個機器的運作恐怕需要大量的資金和精細的護理，而且，”愛爾敏切換了另一份投影，是東京地區新增芯片人的分布圖，他指著那些不斷浮現的芯片信號源，“那些芯片都是軍方標準芯片，隻有明麵上是智能科技公司，暗地裏是高層指定芯片兵工廠的諫山科技能做到。”
    “諫山在搞什麼……”利威爾皺眉，“那家夥……”
    “也許這些都是他的陰謀也說不定，因為他生產的芯片幾乎控製了日本，”韓吉皺眉，“他剛剛宣布要參與競選新首相，也許他早早聯絡耶格爾博士使芯片人暴走，再由他的技術平息暴走，這樣的功勞足以讓民眾把讚成票都投給他。”
    “那世界其他地方的暴亂怎麼解釋？”艾倫疑惑起來。
    “那就是耶格爾博士的野心了，恐怕現在諫山也控製不了耶格爾博士，現在雙方正在陷入僵局。”愛爾敏眯著眼睛，“又或者，諫山膽小想收手，但是耶格爾博士已經從一開始受他控製的天真科學家變成了現在這個想要征服世界的狂人，於是諫山隻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政治帝國變成耶格爾博士的控製世界的玩具。”
    “艾倫帶著尤彌爾和赫裏斯塔回到禁閉室之後回來，愛爾敏把剛才的分析結果送到埃爾文那裏，韓吉留下。”利威爾的語氣依舊是慢悠悠的。
    “呃……我還是去送情報……”
    “我叫你留下。”死魚眼惡狠狠的瞪過去。
    “呃……”
    “韓吉桑，中華聯邦有句古話，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愛爾敏看著利威爾的表情已經能夠猜得到自己的師父可能又作死了。
    “躲一時是一時啊！”韓吉還不想現在就返廠重修啊。
    “中華聯邦還有句古話，”艾倫帶著尤彌爾和赫裏斯塔準備離開時對韓吉笑了笑，“長痛不如短痛。”
    幾個少年陸續離開了死亡地帶，韓吉看著漸漸逼近的利威爾，馬上抱住腦袋縮到角落裏去：“利威爾我錯了我不該在你的辦公室裏放竊聽器不該偷聽你和小狼……小天使做愛……利威爾大人饒命啊……”
    “看來你該清一清內存了，”利威爾的腰和腿還在細密的麻軟著，但是這並不影響他處理作死的機器人，摸出隨身的瑞士軍刀，利威爾一把抓住韓吉的胳膊，“很快的，一點都不疼。”
    “啊啊啊！！！雅蠛蝶啊！！！利！威！爾！啊啊啊——”
    埃爾文趕到利威爾辦公室的時候，艾倫在一邊充滿興趣的研究韓吉的肢體構造，利威爾正在把一個鍵盤插在韓吉棕色長發覆蓋的後腦上的接口裏麵敲敲打打著，而韓吉的腦袋已經脫離了他的身體在利威爾的辦公桌上，他看見埃爾文進來，腦袋衝著金發男人笑：“喲，團長。”
    “嘿，艾倫，我覺得我可以在你成年之後推薦你去上軍校學習機械智能，”埃爾文早就適應這種偶爾發生的凶殺案的節奏了，他坐在沙發裏，“也就是說，我們必須現在開始調查諫山株式會社，並且拉開搜索網在整個東京地區的範圍內找那些被格裏沙•耶格爾控製著的炸藥？”
    “這是你的事，我們隻負責推理出結果。”韓吉笑道。
    “真不清楚究竟我是團長，還是你們這群亂來的家夥是團長。”埃爾文無奈，不過家裏有這幾個讓人省心的人真的很好，起碼在自己出差開會等等亂七八糟的工作的時候不會有人來通訊問他某某事如何處理。
    “好了，信息處理完畢，”利威爾舒了口氣，“白癡機器，你確定你沒有留下備份？”
    “什麼東西？”埃爾文好奇的問。
    “嘛……當然沒有——是利威爾和艾倫的甜蜜一夜，埃爾文你要知道嗎？雖然沒有錄音，但我可以複述給……啊啊啊！利威爾我的腦袋不是西瓜！！！”
    利威爾揪著韓吉的頭發提起他，然後從艾倫腰上抽出了戰刀：“你再多一句嘴我就讓你進廢品收購站！”
    “我錯了……”韓吉求饒。
    埃爾文看著在利威爾身後背手跨立的少年，艾倫笑的滿臉放光似的，埃爾文放心的點了點頭。
    這樣就好，彼此重視的兩個人最終在一起就是好的。
    利威爾和艾倫玩夠了，掏出瑞士軍刀來把韓吉組裝回去，埃爾文在平板電腦上劃了兩下：“我剛把提高警備的命令發出去，利威爾你明天給我個行動計劃。”
    “是。”利威爾立正。
    “你們倆趕快放了韓吉，他還有事情要做呢。”
    利威爾揮揮手示意埃爾文趕快該幹嘛幹嘛去，後者正在把剛剛得到的情況整理成文準備遞交，匆匆忙忙的就出去了。
    “利威爾，”韓吉動動脖子和手腳，確定沒有被裝壞，他看著眼前的人類最強，“世界成敗皆在此一舉，五分鍾之後埃爾文將把這些事情傳到緊急事態應急委員會去，全世界就都知道了，那個時候我們將用什麼樣的方式贏得這場戰爭？”
    利威爾看著身邊臉色沉凝的艾倫：“用我們的方式。”
    “利威爾，我勸你搞搞清楚，現在特殊戰鬥隊掌握著所有人的生死存亡。”韓吉總是不放心利威爾的胸有成竹。
    “等著我的計劃吧。”利威爾揮揮手示意韓吉出去。
    “嗯。”
    艾倫給利威爾捏肩：“兵長，先休息再寫計劃好了。”
    利威爾看著埃爾文發過來的係統整理過的最新情報，東京改造計劃、不能移動的敵人首腦、遍布東京的炸藥、事關世界和平等等，看到最後一條，利威爾目光落在在“世界和平”上不屑的哼了一聲：“世界和平……這個世界不給咱們落井下石就好了。”
    “落井下石？”
    “事件起因是日本，第一場爆發在日本，查到後來原來引起軒然大波的還是日本，本來日本的名聲就夠臭了現在又搞出這種事，他們不群起而攻之才怪。”利威爾揉揉眉心，他有點累了。
    “不如我去勸勸我爸爸……”艾倫有點猶豫，他不知道該怎麼處理眼下的情況。
    “你勸他？”利威爾挑眉，“別逗了，上次他差點害死你。”
    “……”艾倫低下頭。
    “聽著小鬼，”利威爾站到艾倫跟前，剛好額頭與他低下來的額頭相貼，“別這麼低落，你父親犯的錯跟你沒關係。”
    “可是……是爸爸害死了埃爾的前輩和奧路歐前輩……還有那麼多人……”艾倫心裏被一種濃濃的罪惡感吞噬，每次想到佩特拉的淚水和奧路歐葬禮上讓的悲慟，艾倫都覺得這些事跟自己脫不了幹係。
    “艾倫，”利威爾微微抬了抬頭，淺玫瑰色的薄唇碰了碰艾倫的鼻尖，像是一隻睿智的黑貓在啟迪人類一般，“我不會講大義滅親那些亂七八糟沒有人性的話，我隻告訴你，這個世界上雖然人人都有相互的關聯，但是沒理由一個沒做壞事的人被另一個人的壞事連累，哪怕他們是父子，如果你見到你的父親不好動手，我來，就算你會恨我。”
    “不會的，”艾倫蒼綠的眸子裏忽然帶上了些驚慌，“兵長在我身邊，能夠愛我，這是我求之不得的事情，我怎麼會恨你？”
    “所以你別怕，”利威爾踮起腳尖吻他，淺淺的纏綿過後，眼前的小狼狗泫然欲泣似的，利威爾捧住他的臉，“我在。”
    艾倫一把抱住利威爾：“謝謝你，利威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