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在四季 〈三〉會唱歌的泡沫,不是深海裏的小人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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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的時候,突然迷戀上了爬山。
看金黃色的梧桐葉或火紅的楓葉在林間放肆的飛舞,千片萬片片片糾纏,像一隻隻迷失方向的蝴蝶,絕望般的在山穀中低吟淺唱。
爬山的是時候,經常能遇到一個穿著白襯衫的男孩,修長的背影寂寞而熟悉。
仿佛我已跟著這個背影走了好幾千年一般,卻不知疲憊。
沉睡在心底的記憶在一刹那突然蘇醒,像繭中蝶,急於穿透我不願打開的心結,破繭而出……
花季的年齡嗬,曾深深的迷戀過這樣的一個男孩子,有著烏黑的短發,消瘦的臉龐,唇紅齒白。那時候最快樂的事情就是坐在教室靠窗的坐位上,每天看他背著單肩包穿梭在校園裏,看著他騎著腳踏車在我的視線裏忽遠忽近,偶爾他會對上我注視的目光,微微一笑。
於是心要撲通撲通的跳上好幾天。那時候有個很單純的願望,就是不斷的對自己說:快快的長大吧!長大了就可以嫁給他了。
憧憬著穿上潔白的婚紗,在玫瑰花的海洋中,在父母微笑的眼淚中,在所有親戚朋友的祝願中成為他的新娘。
於是等待成了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木棉花開了又謝,謝了又開,仿佛不知疲倦的重複著它生命的奇跡。
當有小朋友開始用稚嫩的聲音喚我“阿姨”的時候,我知道我已經到了可以當新娘的年齡了,年少時的那個夢,終於在心底綻放出笑臉。
陽光穿過深秋已經不再茂密的山林,斑斑點點的灑在我的臉上,柔軟而溫暖。依稀看見我的王子駕著馬車,從太陽升起的地方萬裏跋涉來到我的麵前。把和陽光一樣奪目耀眼的戒指溫柔的戴在我的無名指上,那顆戒指上閃耀的鑽石,一定是清晨的山穀間,玫瑰花瓣上的第一顆露珠吧……
抬頭的霎那間,金黃色的光線輕輕的紮了下眼睛,於是眼眶開始暖暖的潮濕,淚一點點的滴落在我的心底的那張笑臉上,於是那個夢變的越來越困惑越來越模糊。
回頭想想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去看他了。久到我去尋找關於他的記憶,都隻剩下一點零碎的片段,就像深秋的山林間,繽紛的落葉,掙紮著在我的腦海中盤旋。我輕輕的捧住它們,努力的想去拚湊出一張完整的畫麵,最終卻發現怎麼也完成不了了。
我知道,他就如斷了線的風箏,飛的越來越高,越來越遠,卻也再也飛不回我的世界了。
於是心開始很疼很疼,疼的連呼吸也開始困難,千般萬般的重量深深的壓在胸口上,傷痕累累。
有一天,無意間打開他的博客,看到一篇很久之前的日記,這樣寫到“原諒我,原諒我沒有辦法把我買的戒指幸福的戴到你的無名指上,原諒我沒有辦法看到你穿上你最喜歡的那套婚紗,原諒我不能陪你在深秋的時候爬山欣賞滿山的落葉。
我曾有個很單純的願望,就是能和你一起依偎在我們自己房間的沙發上,安靜的聽著歌、看著電影,一直到老,有多好,有多好……可是我知道這個簡單的願望永遠也實現不了了……
你知道嗎?如果我走了,一定會帶著對你的思念和愛,帶著我沒來得及實現的承諾的遺憾,所以,在以後的日子裏,請你一定要快樂,更快樂的過下去。請你努力的忘記我,就像……就像我從來不曾在你的生命中出現過……”
當滿山的樹葉快要落盡的時候,我決定去看他。
兩年了,我第一次那麼近距離的麵對他。墓碑上的照片依然清晰,那張我熟悉的臉龐依然充滿了年輕的活力,仿佛一直在我身邊,不曾離去。有段時間裏,我一直不能相信那個我深愛的男孩,兩年前被無情的病魔奪去僅僅21歲年輕的生命後,便沉睡在此,並將永遠的在此沉睡下去……
我一頁一頁的燒掉了他走之後寫給他的所有日記,把厚厚的紙灰拋灑在離他墓地不願的江水中,希望他知道我很快樂,希望他原諒我不會忘記他也不能忘記他,浪花卷起泡沫拍打在沙灘上,依稀聽見空氣中久違的熟悉聲,像是遙遠的歌聲,忽遠忽近。
原來會唱歌的泡沫,是我深愛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