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笑可真是真誠的，我從那聲音中可以辨出，李德裕的精神境界是至高的，他的政治境界如今已經是無人能敵的了。
    可是，既然那麼多人都跟我說了，李德裕要打壓牛黨的人，要貶黜牛黨的人，為何李德裕自己親口說的卻是這樣與他們的大相徑庭呢？
    我這算是入了李德裕的府中了嗎？我在暗自的問自己。
    怕是不算吧。
    可又是算的，李德裕親口答應我可以到他府中來的，我便是正式的進入了李黨的陣營。
    回去之後，我到令狐府拜謝這麼多年的恩德，令狐洵質問我是不是要離開牛黨？
    我義正言辭的回答，“我自來不入任何一黨，何曾有過在牛黨之說。”
    離開令狐府，不代表這離開牛黨，同樣，進入李黨並不代表著背叛令狐府。
    “李德裕看重我的文采，將我聘為幕僚，我要進入他的府中了，此次回來是叩謝多年來令狐家族對我的恩德。”我對著他深深的跪拜，他目光渙散的看著我，“你終於要背棄我了。”
    “你背棄了我，背叛了我們。”
    我無語以對。
    他這話對我說的也不止一兩次了，每次我離開令狐府的時候，他都會這麼說，每次我回來的時候，他也會這麼說，他以為我進入王茂元的幕府，娶了晚兒，是對他的背叛，他以為我離開令狐府，進入秘書省是對他的背叛。
    如今，他以為我進入李德裕的府中是對他的背叛。
    我還能說什麼呢？
    那便是背叛吧。
    白菱說，朝堂的每一個人都不是幹淨的，即使身在秘書省也是站了派係的。
    李德裕卻說，身為文人，不涉黨爭，這是至高的精神修為。
    都對，站了派係的是對的，為了自保。
    不涉黨爭的是對的，文人的傲骨長存。
    五月，聖上忽然下旨，收回杜悰的神龍軍軍權，權歸李德裕一人。
    杜悰在朝中被撤了軍權，即便是有宰相的名號，卻沒了和李德裕並肩而立的實力，李德裕早已是權傾朝野的人物，此次撤杜悰的軍權怕是準備完全的。
    王茂元的涇源府兵在長安城立足，李黨掌握政治大權和軍事大權，聖上自然隻能貶黜牛黨最後的殘留人物，這權利的製衡也終究被打破了。
    令狐洵由吏部左侍郎升為吏部右侍郎，這又是一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
    牛黨的最後力量，是杜悰，還是令狐洵？
    誰在暗中幫助了令狐洵？
    是李德裕？
    那日在秘書省，白菱跟我說，最近長安城內流傳了一首詩，聽說是讚頌李德裕的。
    “哦，有詩讚揚，那倒是正理了，李德裕功績卓越，是該留詩文讚頌了。”我點頭附和。
    “你知道這首詩是誰做的嗎？”白菱問我。
    我搖搖頭，“我怎麼知道？讚揚李公的人多了去了，誰都想著一首詩，一篇文章得到李公的欣賞，說不定是哪個拍馬屁的人寫的，你管這麼多幹嘛？”
    “恩，你說的對，如今我朝拍馬屁的人多了，我也在想，哪個拍馬屁的人有這麼好的文采，寫出來的詩全長安城的人都在傳頌？”他壞笑著看我，低聲問，“你真不知道？”
    我推他一把，“說什麼話，你懷疑我？”
    他笑著站穩，“真不是你寫的？”
    “不是我寫的。”我肯定道。
    “那還真是奇怪了，如今能讚揚李德裕的文人中有這才氣的也就幾個啊，寫這首詩的動機是什麼呢？”他低聲喃喃。
    我嘲笑他，“你管人家的動機幹嘛？不是所有事都是要謀劃好的，李公政績卓越，文人寫個詩稱讚一下，傳頌的廣了便流傳後世，這是最正常不過的，又或許哪個文人與李德裕交情好，平日裏寫詩訴請一曲也不是不可。”
    白菱突然一怔，“哎，對呀。”
    “對什麼對。”他神經質質的還嚇了我一跳。
    “我知道了。”他一拍手，“我知道是誰了，肯定是他，絕對是他。”
    “大驚小怪。”我給了他狠狠的一個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