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原地休息了許久，終於還是起步了，越往上的路真的是越難了，山路陡峭又崎嶇無比，一路往上，隨著時間的推移，天也漸漸亮了起來。
    我還聽見了山路兩旁的晨鳥鳴叫聲，好像那枝葉上露水的滴答滴答聲也有了，清脆悅耳的，令狐洵開玩笑說，“他們在叫令狐洵。”
    “你聽，令狐洵，令狐洵。”
    我累的像耕過地的牛一樣，也就隨意回了他一句，“也許是李梓郎。”
    這話說出去我才意識到有點問題了。
    果不其然，令狐洵接過的話就是，“令狐洵，李梓朗，正好配一對。”
    “天地絕配。”他惡狠狠的咬道。
    我沒有鄙視，隻是淡淡的說，“天地姻緣一線牽，你和溫卿吟牽了那條紅線，此生他便是你的人了。”
    這話說的倒有一絲的醋意了。
    連我都聽出來了其中的酸味。
    他看著天邊的一縷陽光，“若我不和溫卿吟牽那條線，你願意跟我嗎？”
    曉晨的光醉蒙蒙的，若隱若現中有種仙霧迷境的感覺，他置身在這處仙霧繚繞中，一頭黑發瀑布般泄在肩頭，我看的不太清他的眼睛，可我真實在覺察到了那雙眼中的鄭重。
    我卻一而再再而三的沉默。
    於是，我再次嗬嗬笑道，“也許，那鳥兒叫的是令狐緒呢，大公子他心地澄明，無欲無求，看似無心，實則卻裝滿天下，難道你不希望他早些好起來嗎？”
    他淡淡的說，“我當然希望大哥好起來。”
    “那樣的話，這令狐府的重擔就不必我來撐著了。”
    我當作沒聽見，幹笑了幾聲，繼續趕路。
    這個時候，我們站在山腰上隱隱約約聽見山下也有了動靜，想來是清晨起來爬山的人了。
    令狐洵忽然就加快了步伐，明明已經很累了，可他突然間就像什麼爆發了一樣，拽著我的手臂就直往山頂爬。
    耳畔似乎都有呼呼的風響聲了，氣溫也愈發的低了，我們裹上了隨身帶的棉衣，可手心手背都有些寒霜的味道，令狐洵緊緊的攥著我的手，他有些氣喘的說，“第一次我帶你來這華山，華山雖險，卻遠不比我心中的那些險，後麵有那麼多的人都要爬上這華山，然而，今日我們卻是第一個登上華山的。”
    他說的對，華山之險，是在於天下名山之險，它是一種美，而且還是自然的美。
    可世道之險，卻是真正的食人，多嗜人心。
    我們終於見到了華山之巔的太陽。
    圓圓的，紅彤彤的，光芒映照天下四方，普照華夏大地，美極了，炫極了。
    他依舊緊緊的抓住我的手，我試著從他手中爭奪出來，可他的力道之大，我根本無從解脫。
    他的身體迎風站著，他的側臉對著我，我看著他的臉，清晨的風拂來，輕輕的吹著他臉邊的發絲。
    令狐洵，你一生想著要站在高處，你從恩師手中傳來家族的榮耀，你不用靠著科舉就能在朝為官，這是你多麼大的榮幸。
    你應該站在李德裕的立場上的，他是關隴門閥大族的代表，李宗閔牛僧儒他們隻是跳梁小醜，妄憑一介科舉就能撼動等級森嚴的關隴大族的地位，簡直是癡心妄想。
    可你明明是令狐家族的，你和李宗閔他們不同，可你為何要站在與李德裕對立麵上的牛黨一派，這一點我始終想不明白。
    牛李黨爭，並不是本朝開國就有的，到了如今這個局麵上，國家都成這樣了，宦官專政，地方割據，朝堂上還要黨爭不斷，令狐洵，我不理解你，我是真的看不透你。
    我隻求這一次科舉能高中，我要去出仕，無論貴賤，我都要去出仕，不能這樣在幕府之間搖擺不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