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和令狐緒說說話，他一個人低著頭，一個人徑自的走著，沒有人過去陪他，他的身邊隻有幾個下人跟著，我過去的時候，他看了我一眼，便對那些人說，“你們都下去吧，我和李公子走走。”
    “是，大公子。”我聽見他們的回答還是很恭敬的。
    他衝我笑了笑，滿頭的銀發這時候更加的刺眼了，他臉上的皮膚卻沒有老去，甚至連一絲的皺紋都沒有，這樣看上去更像是一個返老孩童的樣子，那白發倒是蠻有風味的。
    病怏怏的人有時候真是美的。
    “怎麼？過了這麼多年，梓郎還是舍不得這裏？”他走路的時候還是艱難的很，一瘸一瘸的，我看著難受，過去就攙住他。
    “多謝。”
    他的手心沒有溫度，冷冰冰的，這倒與他這個人不相符合了，他這人看起來冰山似得，隻是因為行動不便，不常說話，而一旦開口卻始終是那麼的文雅有餘。
    “你還是回到這裏了。”
    他輕輕的走，輕輕的說。
    我搖了搖頭，“沒有。”
    “你來看他了。”
    “那個時候，我以為他會傷心，所以我來了。”
    “那你失望了麼？”
    “恩。”我點頭，“他比我想象的過得好了。牛黨的人都被貶了，惟獨他沒有。”
    “是呀。”他歎息一聲，“他是我的弟弟，沒有一點智慧和文采，倒能在朝堂中立足，確實厲害。”
    我沒想到令狐緒竟然這麼說令狐洵，誠然，令狐洵是沒有任何才情的，可他還是能在朝堂中立於不倒，這該是何等能力啊。
    “你還在想他。”
    我楞了一下，說，“什麼？”
    “梓郎，你還記得嗎？那一年在太原的時候，你去京城，我說他一生誰都沒有在乎過，惟獨對你用心了，希望你不要辜負他，可你辜負他了，父親去世的時候，我看著的，你們是那樣的和諧，我還看見你牽著他的手了，可為何會成為現在這個樣子，為什麼呢？”
    立在樹下，天上的陽光被遮住了，他這時候的麵孔看上去嚴肅了許多，他沉沉的說，“是因為錦瑟，那個女子。”
    我詫異的盯著他。
    “那個他本來要獻給父親的女子。”
    原來他也記得那一年在洛陽的事情啊。
    我想了許久，想起了洛陽的那些時候，又想起了我們東至鄆州的一些事，還有在太原的時候，在華州的時候，甚至我回到鄭州，如今還是到了長安。
    輾轉幾度，終究成了如今這個局麵，可這真的是結局嗎？
    我說，“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
    令狐緒仰頭，發出了一絲輕輕的笑聲來，“你到底還是念著他了。”
    人生何處不離群，世路幹戈惜暫分。
    曾經的朋友，如今幾何？
    美酒成都堪送老，當壚仍是卓文君。
    “大公子，那些事就當沒發生過，我此生進了令狐府，便生生世世都刻上了令狐家的印記。錦瑟走了，恩師走了，晚兒亦走了，你還在，他還在，我依舊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