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了隱居的那處，晚兒說你是不是去見令狐洵了？
    我說晚兒，你是知道的啊，我去看他了。
    他怎麼樣，她問。
    他很好。
    晚兒在練習寫字，她寫出來的字很清秀，就像她這個人一樣，蕙質蘭心，我在旁邊看著，她卻不寫了。
    我握了上去，她微微顫了一下，我感覺到了她的一絲反抗，可手還是被我握在了手心。
    我說，咱們來寫那首房中曲吧。
    薔薇泣幽素，翠帶花錢小，嬌郎癡若雲，抱日西簾曉，枕是龍官石，割得秋波色，玉簟失柔膚，但見蒙羅碧，憶得前年春，未語含悲辛，歸來已不見，錦瑟長於人，今日澗底鬆，明日山頭劈，愁到天池翻，相看不相識。
    她纖纖玉指指著墨色的那兩字，說，“夫君，你看，錦瑟。”
    我一把奪過她的手，激動的說，“晚兒，不要想，不要看，那都是錯的。”
    其實，都是對的，可又是錯的。
    錦瑟就是錦瑟，晚兒就是晚兒。
    錦瑟是令狐府中的歌女，晚兒是王茂元的女兒，她們毫不相識。
    我的鼻子很酸，心也很酸，顫顫的手覆在那白玉似的指上，她卻是那麼的平靜，“其實夫君你不用掩飾什麼，我是相信你的。”
    是呀，你是我的晚兒，你怎麼能不相信我呢？
    我把她擁在懷中，仰著頭望天，昏蒙蒙的天上，幾朵暗暗的雲朵，我想，是要落雨了吧。
    晚兒，我們進去可好？
    她不搭話，我也不能再追問。
    果然，不一會兒便落了雨滴下來。
    雖然很小很細，可砸在我的手臂上時，還是微微疼痛的。
    晚兒說，夫君你聽，她在哭泣。
    我問，誰呀？
    錦瑟。
    她說，我聽見錦瑟的哭聲了，很淒慘。
    傻瓜，我不停的撫摸她的青絲，她怎麼會哭泣呢？你都沒有見過她。
    雨水不多會便打濕了我們身上的衣裳，濕噠噠的貼在肌膚上，有些難受，可晚兒卻渾然不覺似得，她隻是把頭埋在我的胸口，我低頭看著她，她的眼睛不知在看哪裏，反正裏麵似乎有什麼東西在轉動。
    在這稀稀疏疏的雨聲中，我仿佛又聽見了那一年在令狐府中雨打荷葉的清脆悅耳聲，她在月下許諾來日把手相傳琴藝，可那終究隻是一句話。
    晚兒哭了。
    在許久許久的雨水中，她終於忍不住了，低聲抽泣了起來，她哽咽著說，為什麼，為什麼我不是那個人？為什麼我沒有早點認識你，梓郎？
    她叫我的名字，我手臂摟緊了她，可眼前卻實實在在的浮現出了錦瑟的麵孔來。
    我大吃一驚，可是，這又怎麼能吃驚呢？晚兒她長得本來就像錦瑟。
    晚兒說，你知道嗎？好幾次都聽著你叫著錦瑟的名字？是那樣的陶醉和沉迷，可真真切切陪在你身邊的人是我啊。
    夫君，為何這情根我種了那麼重，而它卻還是沒有發芽呢？
    為什麼這一兩的情根到頭來還是一兩呢？
    夫君，你說這世上親手種下的東西能結果呢？
    我輕輕在她額上落下一吻，可以的，晚兒，一定會的。
    她停止了抽噎聲，雨這時候也停下了，萬物似乎都靜寂下來了，我看著那樹葉上的雨水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滲入黃土中，懷中的人一直不動，過了一會兒，我低頭一看，不知何時，她竟然睡了過去，眼睫毛輕輕的闔上，烏黑烏黑的，像扇貝一樣，美極了，我一直看的怔住，最後忍不住的把唇貼在她的發絲上，發間的淡香蔓延鼻息之間，我深深呼吸，晚兒，你好傻。
    錦瑟已經走了。
    你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