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忽然就收了起來，我的心此刻也跟著擰緊了。
    不知怎地，胸口提上的不止是一口顫抖的氣，更是幾分恐懼，我愈發的想要逃開，卻始終逃不開對麵那一雙逼仄的目光，像是有千萬條蟲蛇爬過我的身體一般，然而，我卻不知如何去躲避。
    我緊繃著神經，看著那雙黑色的靴子一步一步的移動過來，卻不知道怎麼後退了。
    “李梓郎，你可知道，今日看到你為賈昱出頭的時候，我有一種衝動的念頭。”
    我不敢搭話。
    “我想殺了你。”他惡狠狠的咬牙，“為什麼，為什麼你能為了那樣的人衝撞我。”
    “他明明是曾經羞辱過你的，我想還給他，可你卻白癡的還給了我。”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
    “我看不慣你這種落井下石，趁人之危的行為。”我忍者手臂上的疼痛，反駁道。
    “我落井下石？我趁人之危？”他邪魅的笑，卻笑的令人酸澀。
    “賈餗被殺，賈家從此沒落，你這時候找上賈昱，這不是趁人之危是什麼？”感覺他用勁的掐著我的手臂，疼痛之中，我的恨意跟之也大了起來。
    他卻平淡回我一句，“那是賈餗咎由自取。”
    我怒目瞪他，恨不得此刻和他痛快淋漓的廝打一番。
    卻聽他沉沉的道，“宦官專權，並非不可饒恕，他們傷害的隻是天子一人，真正應該得到懲罰的是那些所謂的治國之人，他們打著治國良策的幌子來欺騙民眾，仇士良本來可以饒過他們，是他們自尋死路，你以為表麵上是宦官專權，是為禍朝堂，禍患國家嗎？”他的目光釘在我的臉上，像是鋒利的刀刃割在我的皮膚上一般疼，“沒有他們，李訓、賈餗將無法無天，他們把所謂的治國意誌強加給每一個人，沒有仇士良牽製他們，你以為朝堂上會是這樣的一番安靜狀況麼？”
    “你怎樣說都可以，反正你去見過仇士良。”
    他忽地鬆開束縛我的手，眉頭皺了皺，“是溫卿吟告訴你的？”不是疑問。
    我鄙夷道，“反正我隻知道你勾結了宦官。”
    “勾結？”他重重的咬著這兩字，“你就是這麼看我的？”
    “你背棄恩師的意誌，進宮見宦官，這本身就是勾結了。”
    “父親也這麼說的？”他忽然語氣淡了下來。
    楞了一下，我搖了搖頭，“恩師沒有這麼說。”
    我聽見他冷冷的抽了一氣，“父親當然不會這麼看我。”
    “是，恩師是對你寵溺。”我竟然有半分的酸，“連溫卿吟那麼死心塌地的跟著你都同意了。”
    “你又想說連溫彥博的後代都這麼自甘墮落了？”
    “不，我承認溫卿吟癡情，他是個癡情的傻子，為了你，他甘願從長安跟隨你漂泊。”
    “那是他的事。”他甩出一句。
    我的心不知什麼滋味，嘴唇顫抖的連半個完整的話都吐不出來，“你…怎麼會這樣…說他？”
    他仰頭，白玉般的脖頸暴漏在昏暗的月色中，給其蒙上了一層朦朧的情色意味。
    我連忙收回視線。
    他拿捏著笑意問我，“梓郎是不是想到什麼不好的事了？”
    “你…胡說什麼。”我扭頭就走，他卻拉住我的手臂，“這麼久了，你還是這麼冷淡，到底是你不願意麵對還是真的對我動了情。”
    “你…”我憋的滿臉燒燙。
    “看來你真是寂寞的久了。”他幽幽長歎。
    我更無地自容，抽回手臂，不再與他逗留，瘋狂卻狼狽的跑開了。
    賈昱猜的沒錯，半月之後，聖上忽然下旨召回了李德裕，貶斥了李宗閔，並改元開成，以今年為開成元年、大和九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