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時分，我去探望了令狐緒一次，他的身子很差，似乎總熬不過當下，路途奔波，加之他行動不便，除了身邊有幾個侍候的人之外，他的弟弟令狐綸也常服侍他。
    令狐綸是恩師最小的兒子，雖然剛過舞象之年，卻也聰明伶俐，乖巧知人，對著誰都是一副尊敬的樣子。
    “大哥，你一定要好起來，父親每日為了你的事都非常擔憂，我不想再看著父親他憔悴下去了。”令狐綸緊緊握著那雙蒼白無力的手，深情的凝望著令狐緒。
    令狐緒笑了笑，很是滿足，“放心吧，大哥會好的，而且會永遠好著的。”
    “真的麼？”
    “當然了。”令狐緒笑的真誠。
    “太好了，父親要是知道大哥你這樣子，肯定高興壞了。”
    聽著他們手足之間的對話，我又想起了季兒，他怎麼樣？母親怎麼樣？還有言箐？
    為了自己的仕途，拋棄親人，千裏迢迢跟隨著自己的夢想，這到底是對是錯呢？
    令狐緒支開了令狐綸，我輕輕走過去站在他旁邊。
    “梓郎，你想家了，對不對？”他的目光總會看透人的心思。
    想拒絕，卻隻能點了點頭，“母親他們不知怎麼樣了？”
    “梓郎總是這麼的重感情。”他感歎道。
    我一時卻無言以對，重感情麼？不知這是好是壞呢？
    猛然想起方才令狐洵的話，我貼近了令狐緒半分，低聲詢問，卻不敢肯定，“令狐公子，溫卿吟他來找過你，是不是？”
    令狐緒沒有我料想中的驚奇，一貫的平靜如水，似乎事不關己，目光中卻又仿佛裝滿了整個天下。
    “恩，是的。”
    聽他這般的承認，本來是應該高興的，卻不知怎地內心像是被石塊堵塞了一般，很是難受。
    溫卿吟那麼的喜歡令狐洵，為了他，竟然會來找這個一向都不處世的局外人。
    而令狐緒的眼裏，雖然放下了世間一切，卻總是能看透世間萬物，那一雙空靈的眸子裏，讓人從來不會拒絕他，叨擾他。
    是夜，我們在這個破敗的村落中自行安營，從令狐緒的營帳中走出之後，我去看望了一下令狐楚，他語重心長的對我說了不少話，他說了，令狐洵是有些驕傲自大，目中無人，還行為怪異，但是他卻是令狐家族中唯一一個可以撐起家業的人，他相信令狐洵。
    我默默的聽著，一句也沒有反駁，對於令狐楚，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半夜時分，我出營散步，夜色蒙霧，殘月如鉤，在這衰敗淒涼的野外，倒也算是一番奇跡了。
    細細的聽著周圍的簌簌聲響，是人還是大自然的生靈？心有靈犀的時候，我悄悄自喜了一下，原來這個時分我不是獨自一人。
    遠離了生息，遠離了火光，我仰麵躺在了草地上。
    想著母親，想著季兒，想著言箐，不覺間，我竟然迷糊了過去。
    水雲閣的匾額入眼如刺，卻不得不使我探入其中，踮起腳，邁上台階，我大方的推開了房門。
    屋內是刺鼻的豔香，不似令狐洵書房那般的高潔，低俗的不能再俗，層層緋紅紗帳，隨風飄散，令人感到詭異卻又誘惑著人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