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嵐鈺有些頭疼。
    他有多了解程明楓就有多了解程明楓現在的感受。
    他知道安晨歌喜歡過黎曼後來又和程明楓在一起，但他並不清楚安晨如今歌對程明楓是不是愛戀。兩人大風大浪經曆過不少，也都堅定不移地走了過來，他曾一度以為兩人是相愛的。風雨過後，總以為會是燦爛彩虹，可誰知……天有不測風雲。
    他從未想過黎曼會發現那個在他們三人心底深藏著的那個秘密，也從未想過就在黎曼告訴安晨歌之後僅僅一個月的時間後就出事了。
    與其說安晨歌因為喜歡黎曼才對他的死反應如此劇烈，倒不如說是對程明楓難以置信的極度失望，失望到連憎恨的力氣都被抽空了。
    裴嵐鈺想幫程明楓，他想要幫程明楓開脫……但是，在黎曼的事情上，他比程明楓更不能原諒。
    沒有立場，沒有任何立場去開脫，就如同沒有任何一個十字架能夠讓他去懺悔。
    就如同安晨歌在黎曼葬禮上的諷笑。
    他輕輕伸手摩擦著冰冷的墓碑，冷到不能再冷地諷笑掛在嘴角，也不管說出的話是不是會得罪裴嵐鈺。
    “裴少爺，黎曼已經睡在這裏了，以後您想睡他估計得在脖子上割一刀……哦，不對，黎曼跟你去不了同一個地方，他會往上去，您得往下去。”
    “黎曼不會想再見到你的，我真心燒香拜佛祈禱老天保佑你多活幾年，省得死早了擾的他不安生。”
    “各位大少爺還真是讓我長見識了……以後不煩勞各位照顧，看在曾經關係還不錯的份上，好歹給條生路對吧。”
    安晨歌的話如同一把把鋒利的鋼刀，直直插入他的心髒。但是，真正讓自己血流不止甚至放任潰爛腐敗的，還是那個已經安息在冰冷墓穴裏的那個人。
    不，黎曼怎麼可能會安息？
    他那時的表情即使在夢中也會讓自己驚醒……
    他怎麼可能會安息……
    “失陪，我也出去一下。”
    安晨歌笑都懶得笑，叮咣放下杯子就跟出去了。
    門剛合上，隻聽嘩啦的一聲響，室內又安靜下來。他們都訝異地看向程明楓。
    “沒拿好，滑了。你們繼續。”
    麵麵相覷，先是誰都沒吭聲，不過很快就有人把氣氛炒起來了，對那隻被狠狠砸到牆壁上碎成渣渣的玻璃杯子都跟沒看到沒聽到似的，誰都沒再提，隻是心裏怎麼想就不好說了。
    火氣不小啊。
    隻是……程少說什麼就是什麼吧，反正火蔓延不到自己身上就好。
    好幾個都在心裏犯嘀咕，今晚意外還真特麼不少。
    紫禁之巔裝修的金碧輝煌，鏡子自然也比醫院高了不止一個檔次。衛生間外麵那麵擦拭的一塵不染的鏡中清晰映出一個看上去才十七八歲的少年。骨架不大不小，膚色因常年見不到光顯得蒼白，幾乎可以看到皮膚下青色的血管。
    蘇曼每日每日看著這張東方韻味十足的臉孔，從陌生到逐漸適應，再到熟悉。身份證上顯示他已經二十，但說出去又有誰會相信呢。
    他絲毫不掩飾對這張臉的欣賞——柔和，乖順，看上去讓人忍不住想親近。最重要的，是不染纖塵的幹淨。
    裴嵐鈺最喜歡的類型啊，蘇曼笑得聲音很輕，竟有些開心。
    鏡中，映出另一個身影。
    “什麼事讓蘇少笑得這麼開心？”
    蘇曼沒有收起笑容，反而加大了些，轉過身靠在水池邊，一副懶洋洋的姿態。
    他知道安晨歌會出來找他，隻是沒想到會這麼快。想必，程明楓的臉色絕對能差到極點。
    想到這裏，他心情更加明朗。
    “嘖嘖，真想去看看程少的臉色。”蘇曼笑得挺無辜：“晨哥哥還真是不給他麵子呢。”
    安晨歌愣了一愣。
    沒想到蘇曼竟會拿他和程明楓打趣。想必程明楓的臉色卻是不會好看，安晨歌倒沒有被冒犯的感覺，也笑了起來：“蘇少消息真靈通。”
    至於他想說的靈通，究竟是關於程明楓與他的還是其他什麼人的，就讓蘇曼自己領悟吧。
    “也沒有多多少，就比一般人多那麼一星半點。”蘇若有所，勾了勾唇角。
    的確了解並沒有多很多。
    隻是往往，關鍵的就是別人不知道的一星半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