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天色依舊很亮，但太陽已快要沒入地平線。
    蘇曼剛搖下車窗，被阻擋在外麵的夏日熱浪就撲麵而來。
    他被這突如其來的熱氣侵襲，下意識地閉上眼，過一會兒又睜開。
    車內很潔淨，汽油味道也很淡，但任誰在車中坐一下午都會覺得悶。
    周導被稱為鬼才，一方麵是因為他在闡釋巨作上的才華，另一方麵就是他古怪的脾氣。
    開機第一天，他決不允許有任何無關人員到片場探班，而且無論預計進度是否達到，在太陽下山前必然收工。
    理由未知，不過沒人挑戰過權威。
    蘇曼看了下手機，右手食指在手機屏幕上有規律地敲打著，耐心地等待著。
    經過短短幾小時的接觸，他對宋默笙安排給他的專程司機的性格也有了一定程度的認知。
    比如，許無憂的話不多，而且一般情況下不會主動找別人說話。這一點從蘇曼和他在車內幹坐一下午他都沒有開口的意思可以看出來。
    所以他們相處的模式就是：許無憂閉目養神，蘇曼看著某個地方發呆。
    眼看差不多該收工了，蘇曼打破二人間毫不交叉的氣場，突發奇想道：“你說，我要是讓你去請安晨歌他會不會跟你來？”
    許無憂睜開眼睛，言簡意賅說：“會。”
    蘇曼輕輕一挑唇：“為什麼？”
    許無憂心想你比誰都知道原因還非要我說這究竟是什麼心態！
    不過他還是解釋道：“因為蘇家是投資方。”
    “投資方怎麼了？”
    “你是金主。”許無憂決定用最直接的詞語來表達深奧的含義。
    “如果我不是投資方呢？”蘇曼覺得很有意思，說：“你猜，他會不會來見我？”
    許無憂反問他：“你是安晨歌朋友？”
    “不是。”
    “你和他有預約？”
    “沒有。”
    “你看到那邊的人沒有？”
    蘇曼順著許無憂的視線看過去，隻看到黑壓壓一大片人。主角曝光之後，粉絲就一大坨一大坨湧過來。蘇曼自然是早就看到了。
    “怎麼？”
    “你和他們一樣。”
    許無憂毫不留情麵。
    蘇曼低頭想了一會兒，放鬆地笑起來。
    還真是直接，一點兒也不知道委婉。
    “你看，人和人之間就是這麼不平等，有些人費盡心思想要得到的，有人卻能揮手即來。”蘇曼微笑著，展開卷起來放在車座上的一幅畫，上下打量一番。
    即便陽光已經不那麼灼熱，外麵也有三十多度的氣溫，熱浪翻滾，汗如雨下，仍有粉絲舉著牌子在片場外鍥而不舍地等待著偶像的出現，也或許隻為等待一個背影而已，是不是真的可以把一捧一捧嬌豔欲滴的鮮花送到偶像手中並不那麼重要。
    也很有可能，他們等到最後根本連背影都看不到。
    但是與之相應的，偏偏就有那麼一些人，生來就能翻手為雲覆手為雨，隨心所欲。
    越容易得到，就越不會珍惜。
    那些粉絲僅僅得到安晨歌的簽名都會幸福到落淚，可有些人就算得到安晨歌其人都隻當是玩物一般。
    多麼可笑可諷可憐可悲。
    蘇曼低頭掩住嘴角的諷笑，低聲道：“但是，誰說沒有例外呢？”
    許無憂從後視鏡看了蘇曼一眼沒有接話，靜靜等著他的指令。
    蘇曼將畫重新卷起，從後麵遞給許無憂，故作神秘地湊到許無憂耳邊道：“你信不信，我能不用金主身份就讓安晨歌來見我？”
    許無憂想都沒想說：“信。”
    蘇曼歎口氣坐回去：“為什麼你一點兒成就感也不給我？”
    許無憂的眼鏡片兩道反光。
    “人有人的路，鬼有鬼的路。不走人路，還有很多鬼路可以走。”
    一直麵無表情的人抬手一推眼鏡，抬了抬嘴角，整個人處於鬼畜狀態。
    蘇曼並未看到他的臉，但隻聽他的話就覺得頭頂一群烏鴉飛過。
    臥槽冰山美人你絕對是知道本少爺是魂穿來的，不然你一直提飄飄這類敏感生物作甚？
    徐徐呼出差點憋在胸腔裏出不來的二氧化碳，蘇曼鬱悶極了，聰明的不再去深究那個被提了不隻一次的“人路”“鬼路”的問題，決定直奔主題。
    “見到安晨歌後，把畫給他就行。”
    許無憂特意多問一句：“不用暴露身份？”
    白跑一趟什麼的不是沒有可能。
    “不用。”悶悶的。
    “那我怎麼混進去？”
    “……”
    蘇曼狀似無辜地攤開手，聳聳肩道：“人有人的路，鬼有鬼的路，許哥本領通神，自然有好辦法。”
    說出此話之後蘇曼頓時心情大好。
    許無憂：“……”
    他這算是搬起板磚砸自己的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