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曼從灌木叢中走出，目送裴嵐鈺的車消失在視野中。夏日的天氣悶熱潮濕，即便是傍晚也沒有絲毫涼風。
    經理站在他身後，不卑不亢道：“蘇少還有什麼吩咐？”
    蘇曼順手摸出三百塊錢遞給經理：“做的不錯，”
    經理誠惶誠恐地為難道：“抱歉蘇少，老板規定我們不能隨便拿小費。”
    蘇曼瞥了他一眼，把錢塞在他手中：“行了，就紫禁之巔規矩多……既然你不要就把錢給小貓吧，就當是見麵禮了。”
    小貓是紫禁之巔頭牌，跟黎曼也有些交情。
    這下子經理沒有推辭，而是雙手折好放在口袋道：“那我替小貓先謝謝蘇少了。”
    蘇曼擺擺手便也離開了。用了十多分鍾走到大路上，剛想揮手叫停一輛出租車，就有一輛黑色的保時捷緩緩停在他跟前。
    有一位中年男人打開前門走出，對蘇曼道：“少爺，宋先生讓我接您回家。”
    ……
    蘇曼坐在車上思考回去後該怎麼跟蘇笑琪和宋默笙解釋裴嵐鈺的事。
    作為黎曼的時候，他為了裴嵐鈺一直都隱忍而委曲求全，沉浸在夢幻泡影般用假象堆積起的愛情世界中不能自拔。
    裴嵐鈺是他心頭的一道刺。不拔，疼痛難忍；拔了，鮮血淋淋。
    天知道他剛剛見到裴嵐鈺的時候幾乎忍不住想掉頭便走。可他忍住了。因為那是他的傷疤，亦是他找到死因的希望——他在醒來時便已經打定主意，去為死去的自己討回公道。
    源頭在裴嵐鈺身上，所以蘇曼必然要有一個合適的理由去與裴嵐鈺接觸。然而想融入他們那個圈子並不簡單，想調查些隱私更是難上加難，一不小心便會弄巧成拙。
    以蘇曼如今的身份，其實有很多能夠輕易進入裴嵐鈺生活的方式，比如他可以借蘇家的商界地位來和裴嵐鈺合作並順勢接近他，或者是投奔裴嵐鈺的敵對陣營來吸引住他的注意從而漸漸吸引他的興趣。但是，無論哪一種都無一例外有一共同點——蘇曼自始至終都要借助蘇家的勢力。
    離了蘇家，他什麼也不是。
    既然如此，那麼裴嵐鈺當然首先考慮的亦是蘇曼所代表的蘇家。
    所以，當蘇曼與蘇家死死綁定在一起時，裴嵐鈺與蘇曼之間或多或少必然會隔著一層，此時裴嵐鈺與他不可能親近到可以說出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
    隻有當裴嵐鈺眼中，蘇曼成為一個獨立個體的時候，蘇曼才真正能夠進入他的生活。所謂“個體”，便是即便沒有背景沒有利益糾葛，裴嵐鈺眼中依舊有蘇曼此人的存在。
    當然，能讓他放下心防最好，不過這樣的人並不多，滿打滿算數下來大概隻有三種。
    第一種是家人。這一條是先天因素非人力所能決定，蘇曼自然不會考慮。
    第二種是朋友。能真正算得上是裴嵐鈺朋友的人屈指可數，蘇曼知道的隻有從小玩兒到大的關以攸和程明楓。他從現在開始努力和裴嵐鈺做朋友要多長時間才能與關、程二人比足而立呢？
    蘇曼想了下便放棄了。
    那會是一個很驚恐的時間。
    所以他選擇第三種。
    當裴嵐鈺的情人。這是在他能想得出的範圍裏接近裴嵐鈺最簡單也是最快捷的方法。
    也許對於別人而言，吸引住裴嵐鈺尤其困難，但於蘇曼而言，他敢說沒有人比他更了解裴嵐鈺的喜好——包括那個被裴嵐鈺放在心尖上的程明雪。
    從未正式會麵卻讓他輸得一敗塗地的程明雪。
    他對程明雪的了解，實在太少了。但他知道的那些，足夠他勾勒出一個生動的輪廓——病弱，纖細，幹淨，漂亮，惹人憐惜。
    也許善良，也許狠毒。
    也許簡單，也許複雜。
    也許無辜，也許心機深沉。
    隻是，無論他是一個多好的人，都不應該成為讓黎曼受到傷害的借口。
    蘇曼垂下眼眸，長長的睫毛在下眼瞼打下一圈陰影。他垂首看著自己攤開著放在大腿上的左手手掌——掌心紋路清晰幹淨，每一條主線都很長，隻是延伸到手腕的生命線並不是連續的一條，在前段便已被一條橫紋截斷。
    他沒有聖母情結，便是被人指責橫刀奪愛又能怎樣呢？他也必然不會輕易將裴嵐鈺拱手相讓。
    情人，果然是最好的選擇。
    而且……有什麼比情人更有資格去過問對方的一切呢？
    輕輕將手握住，仿佛掌控住他想擁有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