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町麻木的點開評論裏麵的鏈接，幾百條評論看下來，她的腦袋已經無法思考。
    那是一張轉發截圖，原微博發了一張照片，@了白沙的隋強青和，問了句“我們到底錯過了什麼？”之後隋強轉發，轉發理由簡單強硬，“阿飛，是男人就站出來負責！”
    因為是截圖，即使放大，畫麵還是有些模糊，但筱町仍能清楚的辨認出照片的內容。
    沒錯，一清二楚。
    拍攝者站在賓館房間的門口，睡眼朦朧衣衫不整開門的正是阿飛，頭發淩亂的翹著，寬鬆的T恤耷拉下來，露出大片肩膀胸口，寬大的睡褲滿是褶子，一隻鞋踩到了拖鞋外麵。阿飛背後是賓館普通大床房的樣子，雪白的被子拖到了地毯上，床上隆起的部分裹著一個坐起的姑娘，她向外探著腦袋，不經意從被子下麵露出大腿的皮膚同被子一樣雪白，那雙吃驚睜大的眼睛是那麼的熟悉。
    是啊，那麼熟悉，曾經那雙眼睛對她盛滿了敵意，後來又為她添了幾許讚許，說到底，她還是一個如此天真可愛的姑娘。
    萱萱。
    筱町下意識的扔開了手機，坐回到劉瀟對麵，似乎想要喝水，手指痙攣的伸了伸，在水杯一寸外停下，不動。
    筱町的頭砸到了桌麵上，發出了很響的聲音。
    劉瀟嚇了一跳，剛想拉她起來看看傷到沒，就聽筱町充滿鼻音的聲調從下麵傳出。
    “我沒事，就冷靜一下。”
    劉瀟聽話的沒有說什麼，撿起手機翻閱起來，眾說紛紜的事實，不知道哪一個才是真相。又翻到幾個人的主頁，阿飛似乎澄清了什麼。
    但筱町說：“不用說，我不想聽。”
    頓了一下，她又說：“我等他回來，跟我解釋。”
    劉瀟也沒有多嘴，心裏卻忍不住想，就算阿飛解釋了，筱町會相信嗎？相不相信什麼的，真的不是嘴上說說這麼簡單。
    或者，我們一直都不是很相信什麼解釋，我們隻是更不願意相信那個殘酷的故事。
    三天後，白沙就回來了。
    馮誌玨一大早就給筱町發了短信。
    筱町幾天來一直在忙一個項目，甲方很糾結，一會兒一個意見一會兒一個想法，盡管上麵給了他兩個幫手，但辛苦忙碌的結果總是被輕易的否定，“一朝回到解放前”的慘劇一天最多能上演兩次。
    劉瀟懷疑筱町現在都色盲了，明明是要求四色印刷的牆體廣告板，這調來調去的RGB色板是鬧哪樣？
    “筱町，要不我跟頭兒說說，這項目還是扔給洋洋得了，反正進度沒多少。”
    “現在我沒什麼活兒，閑著也是閑著，多做多賺。樊洋洋一直有事，別煩她了。”
    “哼，是有事，都和貼心男友煲了幾小時的電話粥了。喂，就你這狀態，確定不是賠錢？”
    飽受欺淩的屏幕又多了一個劉瀟的指印。
    “CYM，K呢？大小姐，字母不認識數數還不會？調了半天你沒發現不對勁？”
    “……怪不得……”
    劉瀟認輸了，不由分說起身把女人拉到休息室。
    劉瀟目光如炬。
    “該不會是你和阿飛通過電話，要不，他今天回來？”
    筱町呆了呆，點頭。
    劉瀟長歎，該來的總會來的，真是閻王要你三更死，絕不留人到五……啊呸！晦氣！
    “沒叫浩沅臭小子開導下也。”
    “我總不能總往三千跑，這也不是什麼好事。”
    哎呦，這意思是——家醜？覺悟夠高，劉瀟唏噓，筱町的境界竟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提升至此！
    “然後，你們約了晚上見麵？”
    “他說會帶萱萱跟我說明白。”
    劉瀟問一句筱町答一句，劉瀟不問筱町就無口，劉瀟心好累。
    “小子挺有誠意。不過，說得再明白有用嗎？傷害已經造成！”劉瀟一巴掌拍到桌子上，就當那是阿飛的臉。“不行，我跟你去！咱不能白白讓人欺負了去！”
    剛出休息室，就見樊洋洋等人嘰嘰咕咕不知道在聊什麼，看兩人出來，有人尖聲嚷道：“可舍得出來了，收拾收拾趕緊下班吧，別讓大帥哥等急了！”
    筱町傻著，劉瀟反應極快。
    “有人在門口等筱町？”
    “哎呦！”樊洋洋的聲音懶洋洋，“筱町什麼時候認識的極品男人，也不給姐妹介紹介紹。”
    “你男人才極品！有機會再說有機會再說。”
    劉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抓起兩人包包，留下一句“幫我們保存關機”，就拽著筱町飛奔出了公司樓層。
    電梯門打開，遙遙望見服務台旁邊的會客區坐得端正的馮誌玨，筱町的頭腦還是漿糊一片。
    馮誌玨開車載筱町和劉瀟去了延胡索，說萱萱在那裏等他們。一路上他沒有刻意的說什麼，隻是幾次偷偷透過車內後視鏡向筱町身上黏著的視線都被劉瀟抓了個正著。
    筱町安靜的坐在車後座，半邊身子斜靠在劉瀟身上，一路無言。
    萱萱聽見門鈴聲後，就叫來了服務生，她乖巧的為眾人點單，看著筱町的眼神有些勉強的笑意。
    筱町和劉瀟坐在了他們的對麵。
    沉默悄悄的蔓延，劉瀟咳了咳，沒吭聲。
    萱萱抿了抿嘴唇，小聲的開口，“筱町，呃，筱町姐，微博上的照片是個誤會，頭天晚上大家慶祝都喝多了……”
    “你說。”
    筱町生硬的打斷萱萱的話，直直看向馮誌玨。
    馮誌玨皺著臉，拔出自己飲料杯中的習慣，囫圇喝了一口，能聽見他嚼碎冰的聲音。
    “你走那天晚上，大夥兒很多都喝高了。隋強看我不順眼，給我定的單人房，反正最後一次了，我也沒說什麼。可他喝醉後說的話太難聽了，呃，我複述不出來，反正，也怪我喝的有點多，一時意氣上頭，就跟他嗆了兩句，還搶他前頭要送萱萱回去。如果知道後來的事，我絕對會把這任務給他。”
    顧不上看萱萱的臉色，馮誌玨繼續說：“萱萱房卡放在化妝包裏，包落在道具箱裏，又不能讓萱萱在外麵吹風，我就帶他去了我的房間，想著等大部隊回來，再找鑰匙送她回去。結果，萱萱睡床，我睡地毯，睡過去也沒再醒過來。我是被第二天早上的敲門聲弄醒的，有別的朋友來找我，他本來是要拍我沒睡醒的醜樣子，成果你也看到了。”
    故事很短，說到底不過一夜之間，想長也長不了。
    劉瀟凝神看著馮誌玨，質疑：“說的簡單，你睡地毯她睡床，睡前還幫著更衣洗漱了不成？”
    萱萱弱弱的舉起手臂，小姑娘在劉瀟這等強大氣場下更顯得嬌小可憐。
    “這位姐姐，是我……其實我半夜醒過來一次，迷迷糊糊還以為是自己的房間，就……就脫了衣服……就……又睡著了……我也是被敲門聲弄醒的……”
    “那你室友就沒發現你不見了？”劉瀟咄咄逼人。
    “那天晚上她也沒回去……跟一個好姐妹擠著睡的……”
    真相大白，嗎？
    沒有物證，沒有認證，隻有前一晚聚會喝高了的眾人，和一張充當爆點的照片。
    相信，這即是事實；不信，沒人能管得了你腦補幾萬字。
    網上各方論調攪成一團漿糊，筱町的腦子也是一團亂麻。
    找不到思緒的感覺，好難過。
    筱町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陌生的無助與無措交織拉扯著神經的難過。
    筱町說：“我知道了，讓我一個人靜一靜。”念台詞一般。
    直到離開馮誌玨的視線，她也沒有多說一個字。她已經從馮誌玨的眼中看到了濃重的失望和感傷，她不敢說話，她怕那失望會撕裂兩人努力聯結的關係讓一切無法挽回。
    可是，不說就可以了嗎？阿飛的心，她還是傷到了啊。
    但，怎麼也不可以說出來啊！怎麼能說出來，說自己不敢說“相信”這兩個字，說自己現在都不知道該怎麼去思考這件事情！這樣的傷害隻會更大吧！
    進退維穀，怎麼做都是錯，怎麼說都會造成傷害，所有的選項都彌漫著幽深的暗色，殘忍而悲涼。
    劉瀟送筱町回家，說了些什麼筱町也是聽不見的，劉瀟索性放棄，打好明天為她請假的腹稿，默默的等待門鎖搭扣的聲響。
    劉瀟對著關閉的房門托著下巴沉思半晌，自言自語。
    “不讓人省心的丫頭……”
    劉瀟衝到三千的時候，黎雨剛離開趕工，劉瀟衝著黎雨笑成一朵花兒，笑得黎雨心裏發毛，笑得劉浩沅心裏打鼓。
    “姐，你打什麼主意呢？黎雨不好惹的。”
    “伸手不打笑臉人，就是不想惹她姐才賣笑的！”
    “……沒看出來。”
    “唉，他要是知道筱町現在的樣子，我真不知道先打110還是打120啊。”
    “阿飛出軌的照片？”
    “？！你怎麼知道？”看劉浩沅坐在辦公桌後麵劃拉著鼠標，劉瀟幾乎要尖叫，“你沒告訴黎雨吧？”
    劉浩沅捂著耳朵，“沒有，你別激動。他什麼都不知道。”
    “你怎麼變得這麼八卦？”
    “唔，我發現圍觀微博比看非誠勿擾刺激多了。”
    槽點太多，劉瀟不知道從哪裏開始吐才好。
    劉瀟肚子裏藏不住事，嘰裏呱啦說了一通，除去劉瀟的主觀評論，劉浩沅基本掌握了事件脈絡。
    “筱町說，她不知道？”
    “嗯，阿飛要她相信他的時候，筱町說，她知道了；我問她相不相信，她又說不知道。‘是’還是‘不是’，這丫頭就沒個決定？哎，你捂臉幹嘛？”
    “……牙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