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台，你遇到這樣的事，都能冷靜自如，還能猜出他們就是南長縣的居民，真是才智過人呢，和我家管家很像。”少年既驚又喜的笑著，溫溫軟軟的眉眼盡是欽佩。
    “你家管家？”那是什麼人？
    “是啊，我家的管家叫董澤，是世上最聰明的人，說是再世諸葛也不過分。”少年像是與有榮焉，“你跟他，都能在眨眼間看穿對方，不像我……”他搖搖頭，暗自歎了口氣。
    東方瑞不知是該謝謝少年間接稱讚他為再世孔明，還是該惱怒他竟敢把他跟不知是誰的管家相比。
    “兄台，你看你也沒有損失，不如等會到南長縣找間客棧，吃頓熱飯，睡個飽覺，把這事忘了吧。”少年建議。
    “你這麼說，是想讓我放過他們？哼，婦人之仁。”東方瑞嗤笑一聲，不屑道，但掩藏在濃密睫毛下的黑眸卻亮得異常可疑，“你以為放過這些人一次，他們就能改過自新了？”
    哪裏來的小蠢貨？既蠢又直，東方瑞舔舔嘴角，渾身的血液都興奮起來。
    “其實他們可能，可能也是迫不得已……”若是日子還過得下去，是有願意出來做隨時都可能喪命的搶匪呢。
    “小公子，你該擔心的是自己，他們已經看見了你的長相，日後你若是在南長縣遇上他們，為了保住自己，他們可能會殺你滅口啊。不如這樣吧，既然你一片赤誠之心，未免南長縣以後再有強盜橫行，你去縣衙舉報，哦，對了，再加點賄銀，南長縣現在沒有縣太爺，那向縣丞舉報也行……”
    少年一愣，問道：“為什麼舉報還要用賄銀？”
    東方瑞涼薄的嘴角揚起一個詭異的弧度，笑道：“自然是請南長縣的縣丞為你做主，保你性命。這位小公子，你不會天真地以為，上頭的官員會因為你的一句話，就回去捉拿搶匪吧？”
    “而且說不定他們也收受了這些搶匪什麼好處，才允許他們在此橫行。”東方瑞繼續說道，低啞的嗓音帶著說不出的誘惑，像是一個等待獵物上鉤的獵人。
    少年皺眉，沉默了一會兒，朗聲道：“兄台，你可是將官場想的太黑暗了，即使有貪汙之輩，也是少數人吧，再說哪有官匪勾結的，這不是目無王法了麼？”
    這少年看起來太天真，不過這樣玩起來才過癮啊！
    東方瑞不信有人這麼蠢，繼續誘道：“小公子，你看這樣吧，不如等會兒我跟你一塊去舉報，我出錢來賄賂，我們賭賭，看看承辦的官員有哪個人會去辦這事？”
    舉報之後，他就讓南長縣縣丞放縱該縣的罪犯，讓這個蠢直的小家夥看看什麼叫官場。
    “兄台，不必了。”少年笑道，濕潤晶亮的眼眸該死的刺眼：“況且我就是官，這事等我明天上任，交給我處理好了。”
    東方瑞有些驚愕，打量著少年纖細，瘦弱的身子，質疑地問道：“你就是南長縣將要上任的知縣？”
    “是啊，我就是即將上任的知縣季子墨，今日剛到，就是想趕在年前報道。”少年爽朗地說道。
    他這個樣子頂多不過十四五歲，什麼時候連這麼小的少年都能混到官位了？
    若是長安知道自家大人瞧不上這少年的理由居然是年齡的話，定要不屑了，什麼小啊？哪裏小了？你自己當年可是十四歲就金科提名，入朝做官了！
    “敢問季大人今年幾歲了？”
    少年聞言，有些窘迫，白皙的耳根泛出一抹可疑的紅，明顯可見心虛：“……我今年有二十了。”
    “都二十了？”還真是出乎東方瑞的意料。
    看少年身形並不高大，身子瘦弱，隔著車簾雖然看不清楚容貌，但總覺得他的年紀沒有這麼大。
    “這天寒地凍，大雪封山的，大人為何非要在年前上任，莫不是……惦記那些碳銀？”東方瑞鎖住少年的身形，略微陰沉地問道。
    少年聞言，忙搖頭。
    “看來大人視錢財如糞土啊！來日定能做個人人稱讚的清官。”東方瑞語帶嘲弄，鳳眸寒星微閃，卻透著可疑的興奮。
    “我不想做清官。”
    什麼？不想做清官？東方瑞還是頭次見到有人這麼理直氣壯的豪言自己不想做清官的，和朝中那些不想做清官，卻硬要說自己是清官的官員們比起來，真是勇氣可嘉啊。
    不過既然又是一個為錢財名利而來的軟骨頭，那就沒什麼值他得費心的了。
    東方瑞微失望，頓時失了興趣，遂懶懶地應了一聲，便不想再浪費時間和他說話，吩咐長安上路。
    季子墨的馬車跟在他們後麵，不多時，又開始背起詩來：“……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蠶叢及魚鳧，開國何茫然……唔，也不知道今晚能不能有魚吃的……”
    兩輛馬車一路疾馳，進了南長縣城門，季子墨下車走向東方瑞的馬車，拱手朗聲道：“兄台，我們就此分別，若有什麼事需要幫忙，可去南長縣衙尋我，在下必不怠慢。”
    季子墨等了一會兒，沒得到回答，也不甚在意，甩甩手跳上車，催著仆從嘉寶駕車：“唔……嘉寶，你說今天晚上我們會吃什麼……要是有魚就好了……”
    少年幹淨悅耳的聲音隨著馬車遠去飄散在寒風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