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往時煙塵 第四十五章:聲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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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不上去,也許,我寧願他記住的,是我最美麗時的樣子,和在一起時,最美好的光景。”
在工地上的蕭藤有時會想,要是那些時候,他也懂點事,認真地去學習,而不是把時間荒廢在追逐一些而後虛妄的事情和情感上,結局會不會就不一樣?
即使是在寒冷的冬天,蕭藤的父親仍舊是在那個被山包圍著的煤礦裏推著煤車,礦車裏沒有黑色的運煤精靈,每一車煤塊的傾瀉都需要用手用力地抬起,通風口對麵的車房裏發出轟隆隆的響聲,坐在絞車房裏麵的人就在轟鳴的響聲中坐一天,聽力也許會因此受損。
看著河水中的紅鯉魚,“小二”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才發現想在河裏看到的,什麼也沒有,連剛才的那隻母螃蟹都在河水中消失了。他把目光向著河的下遊望去。
在河的下遊,原先那片被漁網包圍著的區段,蕭藤和他領著的其他幾個小夥伴,在從鎮上特意買來了幾個大爆竹和小魚雷後,走到了岸邊,魚雷的引線很短,一群人看了看,又去估算了從那到河中央的距離,往後退了幾步,到大家都退了幾步之後,就剩下站在原地的蕭藤顯得靠前,他往後看了看,原本想退後兩步,可是既然形式已經是這樣了,想退步都難了,那些人已經把他可後退的方向給堵了,他隻好看了看後麵的一群人,投給他們一個鄙視膽小的姿勢,叫在後麵的人送上了魚雷。然後他架起了炮筒,讓剩餘人在兩岸邊的四個角落,手裏拿著那些引爆時間很長的大爆竹,舉起手中的魚雷作為信號彈,另一隻手點上打火機作為衝鋒的號角,在四顆打爆竹幾乎以同樣的時間落入水中並且兩岸各有一半成功引爆之後,他把手中引線很短的魚雷點著,然後在擺動的微風中以最快的速度把魚雷扔向了水中央,隻聽見一聲狂浪似的激響,伴隨著紅色在水麵翻騰,幾條紅鯉魚浮出,幾秒鍾的平靜後,水麵的漣漪漸去,隱約能看見水裏麵被震暈了的魚和蝦,被動的“水震”讓這些魚蝦忘乎所以的沉淪,凍結沉淪後的平靜控製著它的呼吸。
當震動的聲勢後,微風中閃動著威風,隻是當他們準備著這一些的時候,天空中的一隻烏鴉一直在盤旋,刺耳尖銳的叫聲讓這些人在看著水中的魚蝦時也不忘看了看在空中盤旋著的它,然後環顧四周,發現在不遠處的一棵古樹上,有一窩破殼的小烏鴉,在砸吧著嘴巴。
而那些曾經浮出的魚蝦,在震動平複後蘇醒,翻身做主人,又在這片漁網中,遊來遊去。
在聲響驚動了附近屋裏的漁夫後,這些小孩就逃走了,奔逃的路上,回過頭,看了看在天空中盤旋的那隻烏鴉,飛回到古樹上。
像一種時常幻聽的抑鬱。
誰又能以手中青草的潔綠,去拯救這外人眼裏,流水一樣的愛情……
收回目光的“小二”又看了看岸邊,然後手裏拿著剛才“濟世”的水盆,走回了家。他的家做在路邊,簡陋的土牆和木屋,破陋的窗戶糊著一層報紙。拿著水盆的他才剛回到家,就又聽到了父母說話,有時候,他會想,既然你們這麼合不來,既然你們彼此間有這麼多的觀念上的不統一,當初為什麼要選擇在一起結婚,如果說是因為當初不了解,被蒙蔽了雙眼,那為什麼還要讓他來到這個世界上。
小時候,有時他睡著的時候都會被一些老鼠稀稀疏疏的聲音嚇醒。到後來,他回家的時候,看著那破陋的瓦屋,都會覺得它變成了紅色。吃飯和睡覺似乎都已經淡出了他的世界,常常是飯菜吃到一半,有碗碎在地上。如果沒有很快去撿拾,這樣這些碎了一地的碗片常常會在地上躺一天,漏水的屋頂也就在晴天的時候可以看見散落在地上更多的斑駁破碎的光影……
那時的他其實很脆弱,到他三年級的時候,他開始認識了阿彪,他開始看阿彪眼中的生活,到他在這個學校已經有了一定影響力的時候……
剛開始的時候,宗林還沒有反應過來聲音的那頭是可恢。到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一時間錯愕,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去送盒飯的時候,蕭藤總是挺開心的。到之後習慣了,每次靠近嶺邊的是時候,他就會撿起一個大石頭,理論上是沒有什麼狗是不怕被石頭丟的,如果有,也是那些沒有被石頭扔中的頭的狗。很多狗有了一次在路邊吠叫後“中獎”的經驗,大多都會在下一次吠叫時發現有人彎腰後收斂。可是這私人煤礦上的那隻狗似乎就是要做個異類,也許是因為血統高貴,血氣方剛,還沒有過雜交的曆史,又或者是因為周圍的人都把它當做寶貝一樣的供著,給它好吃好喝的伺候著,它才會如此囂張。
到又一次發現在嶺上撿石頭沒有效果後,蕭藤決定要自己動手解決,提著飯盒回到家後,他去附近的樹林裏找了幾個小樹枝上的小樹叉,用柴刀把它們削好後,鑽好小洞,係上橡皮筋或是氣門芯,連著做了很多個,然後從這眾多的彈弓裏麵挑了一個自己最喜歡的,同時也是自己認為最具有威懾力的彈弓,四層橡皮筋,夠那條亂叫的狗,喝一壺的了。他又拉開彈弓,撿起石子,試了試威力。
到第二天傍晚再去送盒飯的時候,到領邊,蕭藤撿起了很多個小石頭放在兜裏,然後,一臉安全感的爬上了高傾角的斜坡,還沒走到那條被鐵鏈鎖著的狗的身邊,父親已經出現,推著的礦車停在一邊,父親驅趕著那條隨時可能會吠叫的狗,也許是因為那條狗認識他的父親,從他出現後,由始至終,它都沒有吠叫過,父親把蕭藤帶到通風口的地方,說讓他在等一會兒,自己還要再去卸了這幾車的煤塊才能去吃飯,蕭藤也就乖乖地坐在那等著,看著父親的背影,在鐵質的軌道邊上,越走越遠,而後,又越走越近。
拉著沉重的鋼線和鐵栓,把礦車再推進幽深的礦洞裏。
……
早自習後,啟明一臉疑惑的表情看著顧音。
“你今天是怎麼了,之前看著就臉色很差了,已經是生病了,何必非要硬撐著呢?”啟明說。
“可能你覺得我生病了,可是我覺得,這樣也挺好的。”顧音說。
“你看你,都病得說胡話了,昨天晚上是不是去哪喝酒了,到今天早上就莫名其妙的了。”啟明說。
“那好吧,你要覺得我病了,你就去辦公室那拿個溫度計來,測一測。”顧音說。
“你額頭都已經是這麼燙了,還用測,明顯是生病了,再明顯不過的了,你隻要承認就可以了,我去給你向老師請假。”啟明說。
“去啊!”顧音說。
“去幹嘛?”啟明試探著問。
“去拿溫度計呀。”顧音說。
“真是拿你沒辦法,我看你都快變成溫度計了,等著啊,我去辦公室給你拿。撐著腦袋等著呀,別等我溫度計還沒拿來,你就先掛了,那我就白跑一趟了。”啟明說。
“你去吧,溫度計爆了,我都不會掛的。”顧音埋著頭說。
“為什麼非要溫度計呢,你這人真是越來越奇怪了,那你等著我啊。”啟明說。
在啟明走後,顧音勉強支撐著身體站了起來,走回了寢室。走到一半的時候,頭腦發脹一樣的痛,他趴在一邊的扶梯上喘了喘氣,然後勉強抬起腦袋接著向寢室走去。
昨天晚上那道小鐵門還在那裏,隻是這次沒有被鎖上,而是虛掩著,他推開那道小鐵門,然後回過頭看了一眼門外的高牆像是落在河水裏的魚雷接觸引線後,巨浪般的翻騰,隻是這時的顧音已經沒有閑暇的心情去顧及,他手扶著小鐵門,然後挪著腳步,踩著樓梯,一步步地走了上去,一直到,他一個人,艱難地回到了自己的寢室。
就好像微風過後的水麵,始終會有漣漪……
“讓我感謝你,贈我空歡喜。”
等啟明從辦公室裏拿著借來的溫度計回到教室的時候,才發現顧音已經不見了。
買來東西的“小二”一時間不知道應該把它放在哪,原本是打算放在山上一個柴草叢裏,後來放在了阿彪家蛇牢籠的旁邊,也許是不想那東西在雨後的柴草叢中被一些附近舊屋裏的老人當做是廢鐵給撿去,賣到垃圾回收站裏。
蕭藤不知道那條又在吠叫的狗是不是餓了。
如果它是餓了,蕭藤不介意去給它送些吃的。
在這個私人煤礦的側邊,有人在那種了一林的葫蘆,有很多在還沒有變成葫蘆娃的時候,就已經被無名氏摘了,不知道看到這,那蛇妖會否就忘了過往如何?
那些葫蘆的旁邊,有一塊巨大的岩石,裏麵鑲嵌著各種大小形狀不一的鵝卵石,有些已經被人取走,留下一個空洞似的凹槽,在雨後會蓄滿水,很多鳥在那喝水時落下草籽。
有些,提著飯盒回家的蕭藤也會爬到那片石嶺上看看,撬走一個鵝卵石,然後在回家的路上,一度懷疑過,那會不會是哪隻恐龍在大滅亡前,下的蛋。
石嶺的前麵有很多黑暗的地洞,看著深不見底,周圍沒有標示也沒有護欄,可出於魅惑的是,在這些地洞的旁邊,長了很多帶刺的野草莓樹。所以,附近的很多家長也告訴自己的小孩不要輕易到山上去玩,不隻是說,山上可能有會偷吃,當然了也不能說是偷吃,應該說是明目張膽地啃食玉米的野豬。
每次,蕭藤去煤礦送盒飯的時候,都會看見和父親在一起的那個人眼神中的回避。之後的一次,父親姐夫那個沒掙到錢卻很會花銷的兒子實在是在外麵找不到工作,就想插到這隊上做推煤車的事,他父親姐夫的兒子就從很遠很遠的地方,騎著摩托車,用四十多分鍾的時間趕到煤礦,推完煤車後又騎六十多分鍾的摩托車回家。剛到這時,他近負累,根本推不動,到那時蕭藤父親看見了就走過去幫他推,等給他推完了再回來推自己的煤車,差不多是一個人做了兩個人的活。
那一陣子到每次回家的時候,父親都會顯得比以常異常疲憊,加上長時間的失眠,脾氣也由此變得不順,他母親也隻有在做飯的時候一個人偷偷地流淚。
父親姐夫的兒子在那煤礦的時候,到蕭藤提著飯盒趕到嶺上的時候,父親都不來接他了,他看著那隻又在狂叫的野狗,撿起地上的石頭,那條狗卻好像是看懂了什麼似的,不再狂叫地躲回了自己的狗窩,這件類似反射心理的事件卻讓蕭藤心中頓生憐憫,放棄了以後還要用彈弓去射它的念頭。
等蕭藤到了通風口的時候,父親才看見,在父親吃飯前,蕭藤把飯盒捂在懷裏不讓飯菜變冷,到父親終於推完了最後一趟的煤車,這隊人才回到通風口的地方開始吃飯,打開飯盒,飯菜還是熱的。
本應該是吃飯的好時機,父親姐夫的那個沒掙到什麼錢的兒子卻又偏要說什麼應該要去喝瓶啤酒,父親不方便回絕,隻好答應了,從賣貨部那裏拿來了兩瓶啤酒,還用一種極其欠抽的表情順便問了一句蕭藤要不要來一瓶,蕭藤說不要,他就用牙齒咬開瓶蓋開始喝了,隊上的另一個沒有去買啤酒的那個人,自己到另一邊去吃飯了。
喝完了啤酒,那人一臉欠抽的表情說還能喝下一瓶,吃完飯後,父親把飯盒蓋上,問蕭藤要不要去吃根冰棍或是買瓶汽水,蕭藤說,不用了,都已經喝了啤酒了,哪還有那麼多錢再去買這些,每次喝啤酒的錢,都是蕭藤父親付的。
喝了幾個星期的啤酒後,那人還是一副手軟樣,推不動車,隊上的其他兩個人實在是受不鳥這隻不知道從哪裏鑽出來的烏鴉,去和廠裏管事的人告狀,就這樣,那個手軟樣喝著啤酒的人被趕走了。
那人剛來的時候,是一天的晚上,那天整好是要上晚班,打通宵,都晚上十一點了,趕到蕭藤家的那人還要蕭藤的父親和他在一塊邊喝著白酒,邊下著黑棋。
那人總說自己喝白酒厲害,說多了以後,很多周圍的人也就跟著說他喝白酒厲害,到每次酒席或是沒有宴請的時候,看見他就灌他喝白酒,又可以有免費的酒可以喝,那人又是一臉欠抽的表情,喝了一碗又一碗,再夾幾口菜,好像以為自己就是個什麼了一樣。
從被煤礦趕出去以後,那人又沒了所謂的工作,他的那輛摩托車,是某品牌,很貴很貴,他是貸了後說是要分期還的,分月還,這都還沒兩個月,油錢都還沒掙到,車騎了幾十天,一路顛顛簸簸彎彎曲曲,那人又喜歡在亂石中,車還沒有騎多久,很多的部件就報廢了。
到後來,那人的父母,其中之一的也就是蕭藤父親的親姐姐,在為這摩托車的事情發愁,想著就讓兒子出去大點臨時工掙點錢吧。出去的那天,偏就要還騎著這品牌的摩托車出去獻世,結果在靠近街口的時候被交警隊攔下了,車就這樣被扣了。
那人無處可去,就悶在家裏娶了個鄰村的人,也不知道這種人應不應該,連他的孩子也不知道。
自從買了那東西,“小二”覺得晚上睡覺的時候都更有安全感了,盡管有時候睡著的時候在一陣陣習慣了的爭吵聲後被驚醒,可是他從來沒有和父親紅過臉,有時候,他會覺得要是自己再和他吵,他會更傷心,也許會更難過。所以每到類似這樣的事情出現的時候,他總是會一個人忍著,然後把心中鬱積的怨恨用另一種方式去宣泄……
任何事,得到或者失去,都是有代價的……
貫穿紊亂的脈承。
在教室沒有看見顧音後,啟明想了想,去了學校宿舍樓的寢室。
“咦?你怎麼在這裏,我還以為你在學校的廁所呢。”啟明看著躺在床鋪上蓋著被子的顧音說。
“本來是不想來這的,可是,既然可以免費睡覺,為什麼不來這呢。”顧音說。
“我本以為你這麼高覺悟的人,會去廁所的。”啟明說。
“我有想過要去的。”睡著後有點清醒的顧音說。
“喏,你要的溫度計,我給你拿來了,現在要不要測?”啟明說。
“不用了,你拿回去吧。”顧音說。
“顧音,你是在逗我吧?別說話了,起來,我給你測體溫。”啟明說。
“真的不用了,我睡一覺就會好的,你看我這身體,杠杠的,狀如牛啊。”顧音擺出一個手勢說。
“那你還讓我去拿溫度計幹嘛?”啟明嗔怪著說。
“逗你唄。”顧音說。
“好了,別說話了,我給你測體溫,你不要反抗,要明白,順我者昌,逆我者,去廁所。你不是說你有點餓了麼?”啟明說。
“你拿回去,我不測。”顧音說。
“你看我這都拿過來了,要是拿回去我可怎麼和這溫度計交代呀,讓它白走了這麼遠的路,還感受了那麼大溫度的落差。”啟明說。
“你別煩我,我要睡了。”顧音說。
“不好吧,別逼我出絕招啊。”啟明說。
“什麼絕招,你還會絕招,戰鬥值多少啊。”顧音問。
“試過你就知道了。”啟明說。
“懶得理你,我要睡了。”說完後,顧音把被子拉上,蒙住了頭。
“是你逼我的,別怪我啊。”啟明說,“我要唱歌了啊,水平你是懂得。”啟明又看了看用被子蒙著頭的顧音。
“這麼狗啊,抄襲我的話,都還要這麼理直氣壯的。”顧音說。
“讓不讓我測,你不讓我測我可就要唱了啊,到時候說不定整棟樓外的狗都跑會過來咬你的啊,那時候我可就真的走了啊。”啟明說。
“這麼說我多不好意思呀,那你測吧,反正我已經好了。”躺在床上蓋著被子的顧音說。
“這麼說,你是同意了,不會覺得勉強了你吧,要是覺得不情願的話,可以說出來的呀。”啟明說。
“我主要是不想傷及無辜。”顧音說。
“無辜,哪來的無辜?”啟明說。
“樓下唄,剛才上來的時候,你都沒聽見啊?”顧音正說著,就已經把被子掀起來了。
“剛才上來的時候,我去那敲了一下門。然後就跑上來了。”啟明說。
“房間裏那個人,沒把你怎麼樣吧?”顧音說。
“不知道誒。”啟明說。
沉默在看著深情的錯覺流淌後遺留的軌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