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三章 一往而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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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輕霄直至翌日才醒來,由於他雙臂拉傷,連吃飯喝藥都極不方便,葉辰夕一直守在他身旁,事必躬親,把葉輕霄照顧得無微不致。
經過那場山崩之後,葉輕霄的心結已經解開,待葉辰夕的態度一如從前。葉辰夕盼了許久才能盼得葉輕霄釋懷,自然百般溫柔。每當葉輕霄在不經意間因傷口痛楚而蹙眉,他都心疼很久,一直追問痛不痛,直至問得葉輕霄心煩為止。
葉輕霄目前傷重,不宜走動,又傷了雙臂,連作畫下棋都不便,隻得終日躺在榻上。葉辰夕便坐在榻沿為他吹簫,那曲調纏綿得讓守在外麵的北疆眾將肝兒顫。
除了吹簫外,葉辰夕還在案前作畫,畫的大多是葉輕霄年少時的模樣,每一筆一畫都透著深情,而躺在榻上的葉輕霄則靜靜地注視著那個認真作畫的人,眼眸裏同樣盈滿深情。
北疆眾將因為跪了數日,膝蓋有不同程度的傷,山崩時又有過半人被山石砸傷,因此門外滿地傷員,但因為葉輕霄已答應回朝,使他們心裏舒坦,山上的氣氛已與數日前完全不同,如今可算是萬眾一心。
此時葉辰夕正站在案前作畫,畫中有一名少年立於楊花樹下,花瓣滿天飛揚,少年衣袂飄飄,畫麵唯美,讓人過目不忘。
葉輕霄才剛喝過藥,正怔怔地注視著葉辰夕的側臉,他覺得葉辰夕作畫的模樣甚至比畫裏的風景更美。
剛剛下了一場雨,讓山上的空氣更清新,葉辰夕一待雨停便開了窗,讓涼風徐徐而入,吹散一室藥香。當他落下最後一筆時,偶然間一抬頭,正好看見窗外有一道彩虹掛在半空中,那燦若鮮花的色彩使整個天空成了一道亮麗的風景,讓人心曠神怡。
葉辰夕精神一振,快步走到榻沿,右手半摟住葉輕霄的肩膀,左手指向窗外的天空,輕聲說道:“輕霄你看。”
葉輕霄聞言轉過臉,看見窗外的彩虹,頓時綻出一抹笑靨,雙眸透著遐思玉彩,說道:“天降詳瑞,我東越今後必定風調雨順。”
葉辰夕看見葉輕霄神色愉快,心裏也跟著高興,他輕吻一下葉輕霄的額角,柔聲說道:“我抱你去窗邊看彩虹可好?”
葉輕霄頜首,葉辰夕立刻把躺椅搬到窗前,又仔細整理好上麵的暖毯,這才小心翼翼地把葉輕霄抱過去。
葉輕霄坐在窗前,迎著涼風,看著那道橫亙在廣闊天地間的絢麗色彩,隻覺得萬丈豪情在胸口充盈鼓蕩,昔日因四麵受阻而生的鬱悶一掃而空。
他雖無驚天動地之業,但他有一顆愛民之心,深得文臣擁戴,背後又有葉辰夕和墨以塵的支持,縱不能稱霸天下,但至少能保東越數十年安寧。
他不求名垂竹帛,但求東越的所有百姓都能吃得飽穿得暖,邊塵不動。
而窗外的這道彩虹,一如當年舅舅指給他看的那隻鳳凰,給了他無限希望。
葉辰夕看著身邊人那唇邊縕笑的模樣,不由得癡了。他已許久未曾看過葉輕霄這樣的笑容,仿佛雨霽初晴,讓他整個心坎都暖了起來。
他這輩子,對權力和榮華富貴視作浮雲,能得到固然好,但卻並不執著。唯有對葉輕霄執念極深,無論如何都不肯放手。他為這個人等了許多年,如今終於能得到他一句相偕白首的承諾,隻覺得人生能如此,足矣,他已別無所求。
少頃,門外響起了秦世南的聲音:“陛下,有楚傲寒的消息了。”
葉辰夕一聽到楚傲寒的名字便頓時麵目猙獰起來,那切齒之聲幾乎連門外的秦世南都能聽見。
葉輕霄見狀,用手指在葉辰夕的掌心輕輕撓了撓,頓時化百煉鋼為繞指柔,葉辰夕俊臉上的猙獰瞬間消失無蹤,換上一臉柔情。
葉輕霄吩咐秦世南進來,待行禮過後,秦世南便恭敬地呈上一封書信。葉輕霄的手不方便動,便由葉辰夕接過,兩人仔細閱讀裏麵的內容,頓時又能聽見葉辰夕的切齒之聲。
“竟然讓他逃回邊境去了!”
葉輕霄聞言卻隻是輕笑,仿佛一切皆在意料之中:“楚傲寒是什麼樣的人?若不準備好退路,他又怎會來東越?而且,他準備的退路肯定不止一條,你抓不到他的。”
葉辰夕冷哼一聲,隻要一想到葉輕霄被楚傲寒逼迫得跳崖,他的心裏便悶得慌,指尖不自覺地刺破了掌心,溫暖的鮮血瞬間便染紅了掌心。
葉輕霄見狀,心疼葉辰夕,卻不好在臣下麵前做出太曖昧的舉動,隻得以眼神示意秦世南退下,直至竹門再度被掩上,他才抓住葉辰夕的手,低聲說道:“來日方長,總有報仇的時候,別為他傷了自己。”
葉辰夕一聽,心裏軟成一灘春水,把葉輕霄的手放在唇邊吻了吻,說道:“好,我都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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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時在旭日國邊疆,楚傲寒也同時探得葉輕霄的消息。自葉輕霄墜崖以後,旭日國在北疆的奸細全線撤離,加上葉辰夕刻意保密,楚傲寒根本無法探知葉輕霄的消息,楚傲寒一直憂心如焚,好幾次在睡夢中驚醒,但因為葉辰夕的人步步緊逼,不容他兒女情長,他根本不敢多留,隻得強忍著心裏的擔憂驚惶,小心翼翼地逃回旭日國。
到了旭日國邊境,他卻怎麼也不肯離去,終日等著葉輕霄的消息。直至葉輕霄離開嘉墨城,到了落霞穀附近暫居,他派出的探子才有機會探知葉輕霄的消息。
楚傲寒手裏緊緊抓著探子的信,讀了又讀,生怕有絲毫遺漏,直至確認葉輕霄已脫離險境,正逐漸痊愈,他才暗鬆一口氣,回過神來時,竟已出了一身冷汗。
這些天來,他一直夢見葉輕霄,最常夢見當年他們初見時的場境,葉輕霄一身白衣如雪,玉映金圍、俊美無鑄,讓他那顆原本古井無波的心瞬間泛起陣陣波瀾。
那段與葉輕霄月下撫琴、煮酒賦詩的日子是他一生之中最懷念的時光,也讓他對這名俊美儒雅的男子升起了不該有的念想。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待他發現之時,已執念甚深。這些年來,他看遍了南方佳人和北地胭脂,卻再也沒人能讓他的心泛起一絲波瀾。
這個世間能與他比肩的人隻有葉輕霄一人,一旦錯過,便是一生的遺憾,而他不想讓自己留下這樣的遺憾,因此執意不肯放手。這是他一生中唯一的一次放縱。
他深呼吸一口氣,緩緩放下手中的信,然後命人召譚顯來商議軍務。
杯中的茶已冷,但他卻一口氣灌入喉嚨裏,任由那清涼的茶湯滑落腹中,以平複那沸騰的思緒。雖然在夢裏他總會看見初見時的葉輕霄,但白天他想得更多的卻是最後見麵時的那一幕,然後便會怔怔地看著自己的雙手,因為這雙手曾經想抓住葉輕霄,最後卻沒有成功。他一生自負,卻眼睜睜看著自己所愛之人墜崖而束手無策,這讓他感到無比挫敗。
直至門外響起譚顯的聲音,他才回過神來,說了一聲“進來”。
譚顯進了帳,行了禮,明顯感覺到楚傲寒的心情比前幾日好些,這才暗鬆一口氣。自楚傲寒回到軍隊駐紮處,便下令停止進攻。譚顯原以為將會撤兵,但楚傲寒的意思卻是既不打也不退,譚顯完全搞不懂楚傲寒的心思,多次想問,但一麵對楚傲寒那張仿如修羅的臉,他便起了怯意,到了嘴邊的話又硬生生吞了回去。
直至今天,他才有了雲消雨霽的感覺,於是問道:“陛下可有吩咐?”
楚傲寒站了起來,用手指摩挲著案上的邊境地形圖,說道:“康王和東越帝已經前嫌盡逝,如今東越萬眾一心,對我軍不利,這場仗不宜再打下去。傳令下去,撤兵回朝。”
譚顯和安王部對恃已久,前些天又聽聞康王重新歸順東越朝廷的消息,早就知道這場仗宜撤不宜打,卻無奈楚傲寒一直不肯撤兵,他的心中急如火燒油煎,如今聽到楚傲寒的命令,立刻精神一振,行禮退了下去。
待營帳靜下來之後,楚傲寒又再怔怔地盯著案上的邊境地圖,最後低笑一聲,自言自語道:“葉辰夕,你不會得意太久的,朕且讓你們多相處些時日,朕總有一天會把他搶過來。”
他最不缺的便是耐心,雖然棄了這個局,但他不介意再重新布一個局,即使再等上幾個春秋也在所不惜。
就讓邊境再平靜幾年吧,他還有時間可以等……
兩個時辰後,旭日軍全線撤退。自始西南漸定,東越又回複了河清海晏,百姓歡欣,萬歲的呼聲響遍城門窮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