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如潮水般湧來，我卻被這件事驚出一身冷汗。
    我在外出征這兩年，表麵上看是征戰邊疆鎮守國土，可實際上，卻是母後讓我養私兵、奪兵權，暗中聯絡京城官員。
    精心準備兩年，隻為陷害一個人。
    當朝大將沈鑒霜。
    沈鑒霜的父親沈懷英曾是父皇的禦前大將軍，父皇謀權上位全靠這位大將軍的支持。大將軍老來得子，獨寵沈鑒霜一人，寶貴得不得了，對沈鑒霜傾囊相授，沈鑒霜天資聰穎，才能更是遠超父親。十三隨父征戰四方，十五請願遠赴邊疆，前年平了盧城叛亂，去年剿了黃龍寨地。
    和我差不多的年紀，不相上下的功績，卻比我更得人心。
    也難怪，畢竟我惡名在外。
    “雖然那孩子是個人才，隻可惜，留不得。”母後慢悠悠地品著茶，嘴邊的話語驚得我抬起了頭。
    母後，等不及了麼。
    沈懷英上輩子是我師父，雖然是得了太後的旨意來教我練兵打仗，可他待我極好，就像我是他的第二個兒子般。
    “月王爺這弓拉得真準！小子，你服不服！”
    “兒子不服，重月雖然射得準，可是力度不夠，若是上了戰場，連一個敵人也射不中。”
    “喂！姓沈的，你這是嫉妒我射得準吧！有本事，咱們上戰場比劃比劃！”
    ……
    “沈鑒霜！你這槍長眼睛了嗎？淨往本王臉上砸！”
    “是你自己沒睜眼。戰場上刀劍無眼。”
    “少和我廢話！來比比誰殺的人頭多，你敢贏我嗎？”
    “有何不敢。”
    ……
    “你怎可來這種煙花之地？你貴為當朝王爺，豈能置皇家臉麵於不顧？”
    “沈鑒霜，你少說兩句行不？本王今天心情不好，你就不能陪陪我嗎？”
    “……王爺要去就自己去罷，恕鑒霜不能作陪。”
    “膽小鬼，你不會是怕暴露自己的處男身吧？本王自己去就自己去！”
    “重月！”
    ……
    上輩子是我狼心狗肺，害得恩師一家家破人亡妻離子散，沈鑒霜被我陷害入獄，落得個當眾處斬的下場。
    他說：“我沒有謀反之心，我也沒有淩辱方家二小姐。”
    他說：“重月，你不相信我？”
    他說：“重月，我可以請願去邊疆，發誓永不回京，隻求你放過我沈家一家老小。”
    他說：“重月，我可以去死，我求你放過他們！”
    他說：“重月，從此我們恩斷義絕！你殺了我吧！”
    ……
    我用手戳著茶杯，皺眉道：“要說這沈家也並無謀反之心，大老爺子這幾年安分守己，沈鑒霜也是屢獲戰功深得人心，若是我們拿他們開刀，難免會惹人非議，引火上身。”
    母後揉了揉眉心，話語也早沒了先前的柔情，對我冷道：“你這是打算讓這兩年的努力白白打了水漂？出征兩年沒把你磨練好，但是讓你的性子越長越回去了？！”
    我想開口，卻不知從何說起。
    “你總是這般優柔寡斷，你還想留下第二個安晨來禍害你皇兄的江山嗎！”
    母後極為生氣，一甩袖將茶杯摔在地上變成粉碎。
    縱使聲音刺耳，外麵也沒有動靜，想必都是訓練有素的宮婢。
    真是可憐。
    我靜靜地看著那團摔得粉碎的殘渣，竟然覺得那像極了我。
    好累。
    突然想起那個一身青衣的夙無音，若我有他那份淡然，也不必如此罪行累累。
    “母後教訓得是。兒臣會按計劃做事，不敢多言。”
    母後冷哼一聲，道：“你先下去吧，別敗了事。”
    我淡笑道：“兒臣不會。”
    正要抬腳走出去，卻又聽見母後叫住了我。
    “哀家聽聞你這幾日散了後閣眾多美眷，偏偏隻留下一人，這又是怎麼回事？你莫不是轉了性子專了情？”
    我愣了一下，不動聲色地笑道：“母後您又不是不知道兒臣，正所謂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啊。”
    母後似有怒意：“別和哀家耍嘴皮子，整天沒個正形。哀家也管不得你這檔子事，你別給皇上添麻煩，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兒臣自有分寸。”
    “行了，你下去吧，哀家乏了。”
    我安靜地退下。
    其實重活一世，很多事情也看得明白了。都說人心是肉長的，這心怎麼能這麼偏呢。
    可偏偏英明如皇兄也看不穿。
    “重月，你還是少喝花酒了，你府內的美眷還不夠多嗎？”
    “沈鑒霜你哪來這麼多廢話？本王請客，你愛來不來。”
    “……你是個王爺！”
    。。。。。。
    我亦不想風花雪月。
    但那時我知道，我若做不了這樣的人，我就會死。
    我欠下的，都還給你們。
    遠遠的，看見自家馬車停在宮門口，我大步走了過去。
    “王爺。”林總管一臉恭敬地招呼我。
    一隻纖纖玉手撩開了車簾，夙無音露出了他那張麵無表情但在我眼中卻秀色可餐的臉。
    我：“……”
    夙無音：“……”
    我：“你怎麼來了？”
    夙無音挑眉看向林總管。
    林總管疑惑道：“王爺走之前不是讓老奴挑個貼心的人來接王爺回府嗎？”
    我：“(*ˉ︶ˉ*)”
    您挑得太準了。
    我瀟灑一撩衣袍上車：“走吧，回府。”
    林總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