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中考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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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尾又下了好大一場雪。以防暈車精神不濟,阿祖帶著阿寧、小文他們先學校巴士一天去了縣城。縣上有一個大康家的姑表親在,他們本來是打算的去那家暫住,以前見麵的時候他們也說過中考的時候可以到他們家住,這麽方便。誰知真去了時他家已有考生親戚在住了,姑表親當然很抱歉,說沒想到他們真的會來,但也想著有這可能,便先跟街上他一個開旅館的嬸子打過招呼了,阿寧他們要來的話就可以住那兒去,也是一樣的。
旅館很窄,在一個腥悶味的街巷子拐上,對過大排檔,後是菜市場。阿祖說還是不妥,一來不想再麻煩他那位嬸子,再是這兒本來就離阿寧他們的考場遠,這下還是就考場附近找跟方便。老二姑奶過意不去非要帶他們一起去尋,說街上她要熟些,幫他們看看。
一下三輪摩的,老二姑奶直帶他們去校門旁旅館問,這兩天周圍都訂滿了考生宿舍,空下來的也是房間條件有些糟,走了幾家不外如此。老二姑奶說旁邊就是個貿易市場,去那條街的旅館看。看她帶得這麽積極阿寧那會兒心裏卻另有點想法,先前看過那幾家住宿才愈發覺前些天李訂的那種酒店房間的檔次,還是兩臥一廳兼浴間呢。他就沒上過那麽好的廁所,哦,盥洗室。再看到幾平方的間房內兩張泛黃鋪蓋床擺那兒,他想他可能要有點悶。由是一路他看到那些“酒店”的字眼兒便覺親切。
沒幾步路口杵著家醒目的“昌隆大酒店”,阿祖這會兒說:“去這家酒店?”
阿寧一聽來了精神,見阿祖眼神看著他問的,一頓又馬上明快的直點頭:“好啊好啊——”
老二姑奶聽了笑,道:“欸,這種酒店貴得很,你要住啊——”
就上回他一回去就跟阿祖講了他們住的酒店是怎麽樣兒——他隻在酒店一待兩天,也就那個可講。這會兒阿祖自是知道他自己的心思,他便明白了阿祖的意思,這回便不多想的任性到:“去看看啦——阿祖。”
又拉著小文一道兒,“是不是?”
小文隻是睜著眼睛露著牙笑。
阿祖笑到對老二姑奶說:“既然小孩兒都那麽想住,就進去看吧,反正考試就這兩天了,他們高興就好。”
她倒無所謂,便道:“那你真要去就去看看嘍。”
大理石的大堂光鑒照人,幹脆的落地腳步聲讓人立馬覺到檔次上來。前台接待小姐都身著統一的淺藍工作服,笑容可掬,良好的服務態度讓人舒心,這跟去旅館叼著煙的大叔或剔著牙的老板娘簡直沒法兒說。當各種房間套餐從她殷切的微笑中報出,小文還是忍不住大勁兒拉了拉阿寧,附他耳旁囔囔著:“這也太貴了吧——!”
一旁老二姑奶似聽到他的話抿著嘴笑笑看向他們。阿寧便也笑望過去,撇頭對小文莞爾不在意到:“沒事兒。”
然後他們訂了四天的雙床標準間,裏麵還有套沙發玻璃茶幾,他們可以在這上麵溫習,一進去他們便先後一蹦撲倒舒軟的大床上,高興的不得了。精美的環境,真是甚麽樣兒的價,甚麽樣兒的享受。
回頭老二姑奶就跟人嘮道說嗬,他家阿寧真是被慣到不行,住旅館還看不上,就那酒店說住就住——我們平時都沒走進去瞧呢,嘖嘖,我看,真是慣得——倒沒想起以前過年走親時還跟著旁的村人都不住誇他怎麽那麽懂事兒呢。
老二姑奶家在街上有開家小炒館,晚飯無論如何也得招待他們頓,於是晚上一圈兒十幾個人圍著張大桌呼喝海侃,因為桌上幾個都是中考生,所以大都說的中考怎麽怎麽樣上大學如何如何,因為幾人中隻有阿寧像樣兒點,後來又都圍繞他說起上京都這樣或華大那樣,個個兒搞得華大教授聚塊兒談聞論道的德性。
不過阿寧今晚意外的發現是,小文多瞄了斜對過那女生幾眼——那大約是老二姑奶家的表外侄女兒,叫劉小燕還是柳小燕來著,今次先借住到他家的就是她,麵上算起來也是阿寧的表姐了。
在小文第幾次朝她那方向夾菜帶看向她時,阿寧手肘子一拐他,“嘿!”,把他一嚇筷子立馬縮回來,偏頭不自然問到阿寧:“幹嘛?”
阿寧一笑,揶揄道:“你知道你在幹嘛。”
小文不解回他:“幹嘛啊——”
阿寧瞅瞅他,“——不幹嘛。”
這會兒那邊劉小燕將巧看了過來,倆人轉而夾跟前道菜扒飯,阿寧邊跟他耳旁說:“論起來她還算我表姐呢,要不要給你們也認識下啊——”
小文不搭理他,“不知道你在說甚麽。”
“拉倒吧你——”阿寧就硌硬他,“你這一晚上眼珠子都快盯直了。”
“別瞎講——”小文夾筷子豬下水摁他碗裏,“這麽多吃的還塞不住你的嘴——”
阿寧不禁皺眉頭,他最討厭見這些心肝腸子了。
那晚他們回酒店都拉了肚子,尤其是阿寧,差點從馬桶上起不來。那會兒藥店都關了門了,阿祖讓他喝了幾大杯熱水,似乎好過了些。他表示很屈,明明當時看菜裏那麽重的油,他就已經很少吃了——還中招這麽狠。
所幸第二天起來已無大礙。外邊的天仍是陰沉沉,冽風呼呼刮著,街道髒兮兮的雪凍的很冷。於是這一天阿祖就讓酒店送上來的三餐,三人在溫暖的空調間裏或窩在沙發上,或趴在床上,跟著小文溫習下帶來的書本。
下午,他們在窗口看到載著考生的巴士從底下大馬路經過,有輛就停在對麵不遠的賓館前,車上下來了一摞兒裹得厚實實的粽子,散漫地挨個兒進了賓館門裏。空調是肯定沒的,阿祖說頂好的有通個暖氣也少見的很,一床發一個捂水瓶可還是有的吧。那時他們冬天普遍是用的這個,就掛藥水的那種大玻璃瓶啊,很好用。不過阿祖他們家還是怕萬一燙炸了,阿媽他們以前個單位過節有發過熱水袋,家裏現在一共三個,送了個給小文家。
除了空調,對著床中間的還有台彩色電視機,這並非是阿寧頭次見彩電了,上回在市裏酒店的套房客廳裏他們看的是29寸的大彩電,比這個還大上好多。見小文這麽興奮地看著那花花綠綠的屏幕裏,畢竟有了世麵見識的他不免說起這茬兒。小文聽了偏頭應到“真的啊——”,又繼續回頭專注在彩電熒幕裏。
當晚的電視裏正在放檔綜藝節目,叫《SUPERWINNING》,不知道是什麼台,右上角一個紅色抽象標誌,裏麵幾個主持人老說super-win,super-win甚麽的,阿寧想漏掉後麵的ing大概是喊著順口吧。看裏麵幾個明星做遊戲還真挺有意思的,特別是其中那截接龍你比劃我猜的環節,各種烏龍出現,把阿寧他們笑得直摁肚子。裏麵幾個主持人搞笑口才也尤其好,很能逗人。也難怪他們得意地提說他們這檔節目收視率怎麽怎麽樣,擋都擋不住。確實是,叫人直笑得合不攏嘴的節目,沒有誰會不愛看的。
小文還說等將來阿寧當了明星,也就會上這個superwinning的節目吧,到時他們大家就是在這個電視上看到他啦。阿寧聽了,盯著電視裏心中也禁不住很有些浮想聯翩地——
這天早上,小文連吃了兩個雞蛋,因為每逢期考雯嬸都會煮兩個雞蛋給他吃,寓意考百分,像這種非常關口自然也不會少了這麽個儀式。阿寧便也跟著吃了兩個雞蛋白,這酒店的雞蛋煮的太老了,他不喜歡噎那種老蛋黃。
他們這回考試是分在的縣二中,也是有三十個年頭的老校了。學校南邊臨著個小湖,臨湖還建著個叫“文軒亭”。再說正是雪後,湖那塊兒很有點意境。好多新來的考生都往那兒去瞧個趣兒,阿寧他們也就是在那兒被程虎子“阿寧欸!”一聲叫給逮見了。
大約八點辰光,縣上這學校是用的電子鈴打響的預備鈴,他們一行人往各自考場去了。進了樓上了同一層往同一邊方向去,程虎子又齜著牙笑道:“嘿,你說咱倆這麽有緣分不會是同一個教室吧。”
——可不是麽!還靠窗同組前後座呢。噯喲,這下程虎子牙齜得跟玉米棒一樣兒。
第一場考的語文。這裏提下今年的命題作文竟又是“我的理想”,這種題文自是中庸寫來得心應手。阿寧疾筆飛書邊想到“我會告訴你馬上我就要去當明星了嗎”。
考了兩個半小時也才十點多。陳虎子早上聽講他們住的酒店,這會兒當然要跟過去瞅瞅。剛走到酒店門前他就對此開始咋咋呼呼了,等進到房間內,到後來,他就抱著阿寧的腿說你都不知道我們那住的是甚麽——我要跟你們一塊兒住。
中午他們又一起在餐廳吃了頓挺不錯的午餐,三人一頓席卷吃得很撐,陳虎子這下是徹底想賴在這兒了。好吧,阿祖自是同意的。
他們靠擠在床腳看著電視消化著,不過期間小文倒是有些心不在焉,因為下午吃重的理化考,說實話公式他都還背的忐忑。
阿寧知道他的緊張,便領他去一旁沙發拿出筆記帶他再著重理一遍。
陳虎子見了便往床上一趴說要大睡一覺養精蓄銳。
那阿祖當然也就把電視關了。
相較於上午的順風順水,下午考起理科來就不那麼太平了。
跟阿寧同一考場的同班還有個麗,平時在學校是個很賤很厲害的姐們兒。這遭也在他旁邊那組,到後麵時不時用那種捏的一麽點點大的紙點子砸他,搞的那些個小動作有兩次險些就被監考的逮著,也叫阿寧臉上一陣一陣地冒熱。
有一回趁監考倆人耳語時她竟真掃過來一個紙團叫阿寧看,滾的還挺精確,他一腳將它踩在鞋底下,哪敢動呢。後邊陳虎子也咳嗽了聲,嘩嘩地將試卷翻個麵。也虧後來監考不時在這邊走動,一直到收卷都沒再坐定下來。不過阿寧也很心虛其會不會留意到自己周圍散落的紙點子,這搞得他也很不痛快。
第二天早上考數學前,他在走廊一頭叫下來那個麗,說:“你應該知道的吧,其實昨天那個老師已經發覺你了,但他很給麵子,並沒有點破。就我旁邊扔的那些紙屑子他不可能沒看見,當時隨便換一個監考,我倆都得完了。
我是必須要考一中的人,這次中考真的對我意義重大,要是因為作弊搞砸了那我的前途就完了。沒有甚麽萬一,教室的講台你也站過,下麵搞甚麽小動作,台上都看的清清楚楚。所以這是中考啊,不像平時,不能再講我們的同學情麵了。真的沒有萬一,我真輸不起——”
這會兒預備鈴打響,那同學白了他眼徑自向考場走去。
就保持這白眼兒態度吧,他就是特地把話重了往狠裏說的。他都想好了,要是那人還死性不改,到時監考發現,大家大不了撕破臉皮,反正他考完以後也會離開這兒,也跟她關不著甚麽事兒了。
果然,本場數學考試那同學真沒再打擾他了。不過後來終究因跟不知哪會兒又搭上的旁人的交流不當,這回被個老禿子毫不客氣地沒收了她的卷子。
在眾人的目光都隨著那她出了教室時,阿寧往後稍一靠順手將演算了過程答案的張稿紙給了陳虎子。
說起這個,他跟陳虎子倆鬼頭很有一套。文字題就算了,收卷時抄不抄點也無所謂。所有選擇題,陳虎子腳尖抵著前邊凳腳一點,阿寧他掖在右邊腋下的左手就ABC一二三地五根手指按順序示意過去,一切悄無聲息地在進行,這時他身子微側,管你前後分坐監考都是壓根兒不知道滴——這在最後一天考外語時簡直爽死了,對程虎子來說,況且阿寧在外語的通篇選擇上正確率向來相當之嚇人。
後來陳虎子嘿嘿賤笑地抖下成績單,再進到八竿子叫他搭不上的三中,大家也不會多稀奇,從頭天考試起就一直紛紛嘖歎他那般的好運氣,也成了閑時的談資。這兒不存在甚麽對不對,像中考這樣兒的考試,過了也就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