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裏的老婆子都記不得那一年是怎麼樣的姑娘，從哪兒來的姑娘，就在山窩裏那家呆了下來，為什麼要呆下來，什麼時候走的，去了哪兒，那女人走了，卻留下了兩個娃，那段時間，那山窩子的男人天天抱著一個小奶娃子出來找女人借奶，有罵他的，有可憐他的，後麵就是一個半大的男孩子抱著小奶娃子出來找奶水，這個村在中國西北部的偏遠地方，村裏小賣部最高級的就是豆奶粉，那男人買了豆奶粉小奶娃子卻不喝的，粉嘟嘟的奶娃子看著一天天瘦下去，村裏一些才生了小孩子的女人就可憐，給擠出一些奶放著，看那半大男娃抱著孩子過來就給遞過去，那半大的男娃就自己喝在嘴裏慢慢的給對嘴喂，那些女人看著，旁邊一些婆子看著，心裏都在想著，這兩娃子的命才是苦啊，女人山更半夜走的，帶走了家裏值錢的東西，怕是不打算回來了，這地方窮啊，那裏留得住那麼時髦的女人。
    男人這些年在鄰近磚廠裏做事，女人走了，麵容一天天的枯萎下來，村裏的人才知道是得了病，治不好的病，絕症，聽見的人若有所思的噢了一聲，心裏就明白了女人為什麼走一樣，倒是更可憐那兩個男娃兒。
    男人拚了命的掙錢，早上天未亮就出門，晚上半夜才到家，到家就扒拉兩口大兒子給留在鍋裏的飯，那飯用溫潤的水包裹著，倒是溫熱的，他吃著吃著，有感覺到鼻子酸，進裏屋看兩個孩子睡的那麼熟，小的嫩手嫩腳，大的手圈住小的，倒是那麼和諧，他的淚衝刷下兩條杠子，滿臉的灰，那是磚廠的灰塵，他的手上都是灰，都不舍得去摸一下小娃娃那嫩的臉蛋，他想著女人那漂亮的臉蛋，想著，能看著這兩娃子長大，就是苦點累點他都是願意的。
    大娃子承擔了家務，書本自然的丟下了，沒有老師來勸他繼續讀書，都知道他家裏的情況，他去讀書，那個小不點就沒人照顧了，隨時有被狼狗吃掉的危險，大娃子做事，自然的背著奶娃。
    兩人名字卻好聽，時髦女人給留下的唯一印記。
    金羽錫。
    淩兮然。
    一個跟著母親的姓，一個跟著父親的姓。
    男人支撐了一年多，在第二年的冬天離開，那天特別冷，小奶娃子一直哭個不停，村裏的人都去幫忙，簡單的下葬，看著兩個娃子坐在旁邊的床上，都唉聲歎氣不知道能說什麼，男娃子也不可能去磚廠頂班的，這麼小的身板，倒是村長發動著，一定要幫著點，至少得等到金羽錫能獨立賺錢的時候，那個時候，村裏總是能看見金羽錫在這家幫忙，那家幫忙，做的不少，後麵總是跟著個小不點，就為了一口飯吃。
    金羽錫慢慢的出落了摸樣，長得俊俏，特別是一對眉眼，和這村裏的不一樣，那麼絕強那麼冷厲，那麼好看的一對眉眼，那眉毛直溜溜的，眼眸狹長深奧，有婆子就說，這摸樣是個女的倒是能嫁個人家了，帶著小的過去也能不愁吃穿了。
    有女娃子看上這家子，那些媒婆過來說，金羽錫坐在床上沉默，淩兮然就坐在她旁邊，淩兮然四歲了，自顧自的看著不知道那裏翻出來的小人書。
    金羽錫愛看書，什麼書都看，路上撿的，別人家裏給的，有些時候路過村小學，他就站在外麵聽，一聽也能一下午，直到淩兮然喊著餓了，他才背著淩兮然離開。
    淩兮然就隻黏糊金羽錫，他腦袋中沒有父親母親的摸樣與概念，這一切的依賴都放在了金羽錫的身上，他是他的天與地，是他的一切。
    這一年來，金羽錫也開始做自家的地，以前都是村長幫著承包出去，他收了回來，種菜，鋤地，種小麥，別人做什麼，他做什麼，天還沒亮，他就起床做飯，淩兮然就在小板凳上打盹，有時候望一眼，看他在那裏調和著麵粉，就看了一眼灶火，繼續打盹，金羽錫起床，他都是要跟著起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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