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一進去就看見雲轍跪在地上，屋子裏的氣氛沉悶的嚇人。她隻來得及瞄了一眼坐在陰影處的那個人，還沒來得及看見他的模樣就被一股嚴厲的氣勢壓的抬不起頭來，第一次見到身份如此顯貴之人，她都愣的有些手足無措了。
    宋止見她站著發呆，立刻在她身後道，“大膽，看見王爺還不下跪！”
    立春一驚，頓時反應過來，連忙跪下說道，“民女拜見王爺。”
    她的話音一落，屋子裏便陷入一片沉默，立春立刻覺得心裏沒底，聽說這個王爺手段陰險殘忍的很，得罪他的基本沒什麼好下場，這王爺不會為了幫雲轍掩埋他與青樓女子有來往的事，把她給滅了口吧？她立刻就有些害怕起來，她還年輕啊，不想這麼早就死。
    長時間的沉默讓跪在一旁的雲轍都有些不安起來，他磕了個頭，說道，“舅舅，我是給過立春姑娘銀子，讓她盡力救惜文姑娘，可那都是我自願的，請舅舅不要為難別人。”
    “閉嘴。”那個聲音幽幽響起，帶著一股渾然天成的華貴，隻是此番他的聲音裏似乎在隱忍著什麼一般。立春雖然低著頭，可她看見一人從他身邊走過，看衣擺的樣式，應該是宋止和呂峴當中的一個。
    身邊的雲轍裏可以有些慌張，“舅舅不要因為我的事氣壞了身體。”
    聽這架勢，不會是這個淩襄王又發病了吧？她撇了撇嘴，活該，誰讓他沒好日子過還去棒打鴛鴦拆散別人？隻是不知這王爺得的什麼病，難得遇見一個疑難雜症，卻不能親自看看真是憋壞了她。
    不知過了多久，立春跪在下麵都有些不耐煩了，才聽見淩襄王說話，他說道：“你，抬起頭來。”
    到底是身份尊貴的人，聲音裏都隱隱帶著一股威嚴，讓她即使心裏不願意，身體還是依著他的話慢慢抬起頭，眼睛卻不敢看向那個位置，有些不知所措的瞥向別處。
    淩襄王似乎輕笑了一聲，聲音帶著不屑道，“是個醜姑娘。”
    立春立刻就有些惱怒，果真是什麼主子就帶出什麼樣的下人，她長得是醜還是美與這些人有何幹係？
    “你叫立春？”他又道。
    “是。”她又低下頭，低眉順目的說道。
    “何時來的榕城？”
    “去年六月。”立春答道。
    “那快一年了。”他似乎有些失神的念叨。
    “是。”立春越發覺得奇怪，這王爺不會是想跟她拉家常吧？剛這麼想著，就聽見他的話鋒陡然一轉，說道，“雲轍予你銀子一事，惜文可知情？”
    立春一愣，偷偷看了眼身邊的雲轍，雲轍也想她看來，眼底隱隱帶著焦急的情緒，估計她要是給個肯定的回答，惜文姑娘的命就不保了。立春心裏有些打鼓，這王爺八成是已經查到了什麼，要是說謊說不定連她也給一塊辦了，可看著雲轍的模樣，她又有些不忍心。
    “回答我。”淩襄王的語調陡然拔高，嚇得立春一驚，又把頭轉了過去不看雲轍。她咬了咬牙，說道，“惜文姑娘並不知情。”她閉了閉眼睛，對自己這個多管閑事的性子有些懊惱。心裏道，師父，徒兒不孝，好不容易從您那學了一身的本事怕是用不著了，徒兒來生再孝敬您吧。
    淩襄王的聲音已經冷的可以掉出冰渣了，“對本王撒謊的人，多半沒什麼好結果。本王再給你一次機會，說！”
    立春嚇的退縮了一下，雲轍見狀，又道，“舅舅……”
    “你閉嘴！”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淩襄王打斷。
    立春看了雲轍一眼，擰了擰眉頭，一氣之下說道，“王爺不覺得這樣太過分了嗎？您管自家晚輩沒什麼，憑什麼要去欺淩別人呢？他都說了是他纏著惜文，又不是惜文姑娘纏著她，憑什麼扣押惜文姑娘？”
    一說完，房間裏頓時鴉雀無聲，宋止與呂峴先是有些驚訝，繼而都微微皺了皺眉頭，雲轍拚命跟她使眼色，示意讓她不要亂說，立春見到這般反應，頓時意識道自己剛才是跟誰說話，立刻嚇軟了腿，說道，“王爺，我……”
    耳邊突然想起一些響動，她聽得出是輪椅駛過來的聲音，立刻低下頭。她看著輪椅慢慢向著她靠近，立刻緊張往後縮了縮。突然，她的下巴被一隻冰涼的手托起，她這才算真正看見淩襄王的真容。立春有些意外，一直聽雲轍叫他舅舅，她以為淩襄王應該是個有些歲數的人才是，但是事實上他看著並不老，頂多二十多歲，當然也或許是這些位高權重的人駐顏有術。
    他麵白如紙，看得出身體不怎麼好，他的五官如同與最精細的刀雕刻出來一般，精致的有些不現實，眉目如劍，鼻梁高挺，薄薄的唇抿成一條直線，深邃得空看不見底的眼睛如同刀鋒一般，正冷冷的看著她。
    他與生俱來的威嚴讓立春連忙移開視線，不敢與他對視。心裏不由有些後悔自己剛才的一時衝動，她頂撞的人絕對是她招惹不起的，她連忙道，“王爺，我剛才說錯了，您大人大量，別跟民女計較。”
    “怎麼？本王還以為一個如何心性淩冽的女子，一轉眼就會伏低做小了？”他的聲音透出的寒意讓立春這麼遲鈍的人都感覺到了危險。
    “我……民女……”
    她沒說完，淩襄王便已經放開她，說道，“送她回去吧。”說著，轉過頭，宋止立刻上前，把她推了出去。王府的構造應該是專門為了淩襄王改造，連門檻都沒有，立春看著淩襄王與宋止的背影，知道自己暫時是逃過了一劫。
    雲轍起身上前扶起她，說道，“多謝立春姑娘相助。”
    立春笑著搖了搖頭，心有餘悸的看了看外麵。雲轍又道，“舅舅日後八成還是要找你問話，以後萬萬不可再頂撞他了，”他也抬頭看了看外麵，壓低聲音道，“舅舅脾氣有些怪。”
    “看得出來！”立春立刻重重的點頭，表示對他的話十分讚同。
    雲轍笑了笑，對還站在一旁準備送立春回去的呂峴道，“你去伺候舅舅吧，我會送立春姑娘回去。”
    呂峴看了兩人一眼，對雲轍道，“是，小公子。”說著，便退了出去。
    院子的榕樹下，樹葉已經蔭成一片，淩襄王仰頭打量了片刻，突然轉頭看向別處，隻見他視線所及之處正是邊走邊聊天的雲轍和立春。宋止見狀，也打量了那兩人一眼，心裏有些奇怪王爺平日性冷，今日卻說了這麼多話，那醜丫頭除了比平常女子醜了一些，平沒有什麼特殊。可心裏雖然奇怪，卻並不敢多言。
    “查她。”淩襄王突然開口道。
    宋止愣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他是讓自己去查立春的來曆，立刻道，“是，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