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他滿意地頷首，然後向老爹揚聲道：“孺子可教，再練些時日，不能成一番大事業也能小有名氣。”又瞟了我一眼，眯起了眼笑了笑，“經為師之手。”
    我當即怒火中燒——他有什麼能耐，竟這樣自傲囂張？他當自己是何人。我能有名氣那是我自己爭氣，幹他什麼事？要說是江湖上知名人士這麼說就算了，我可一點也不認識他！
    但老爹竟還謙謙對他道：“那就有勞賢弟了。”
    而這個正在被我鄙視的人卻悠悠然轉身，雙手交叉放於胸前，食指輕輕往我這邊點了點，道：“你最好別動怒，小心急火攻心，死得更快。”
    死？
    心裏冷笑，我還健康得很呢，想死閻王還不收我呢。
    他見我不屑之色，便道：“你最近可曾中過一種令人麻痹的藥？”
    我想想，這是不久之前才發生的事。
    很老實的“嗯”了一聲，中這種藥是置身江湖很常發生的事。
    “那便是了。”他頷了頷首，繼續道，“你中的那一味是劇毒，即使吸入一絲，毒素也會進入體內迅速蔓延開來攻入心脈。輕者前期武功漸衰，後期心智漸亂，七七四十九天，必死無疑。重者如萬蟻噬骨，痛不欲生，人未死肉身先腐爛，其死相不如蛆下屍肉。”他說著，還擺出一副陰森森的樣子，雖描述得不是太多，但說得甚是惡心……
    我被他的樣子嚇到，一想到我這細膩的皮膚上生滿那到處蠕動的蛆……嘖嘖嘖，不禁打了個寒顫，總覺得現在背上有好多蟲子在爬……
    不過，江湖何曾有此奇毒？我倒是從未聽說過。
    但看他神色岸然，我將信將疑問道：“你怎麼知道這些的？”
    他聞言淡淡道：“因為我也身中此毒。”
    ……不是吧！？那他還說得如此風輕雲淡？
    “事不宜遲，所以明日就需啟程尋解藥。”說著他又從襟口裏掏出了一個半個掌心大小的大肚窄口的瓷瓶來，這瓷瓶紋理細膩，光澤圓潤飽滿，一看就是不菲之物。
    看來除了人長得的還行，他還很有錢啊。
    他抖了抖瓶身，一顆紅豆般大小的東西便滾入他凝脂般的玉掌中。
    “一日一粒，能暫緩毒勢。”他將藥粒遞到我手中，又道，“連服四十九日，再生食‘亂紅’之蕊，方能解此毒。”
    “世上麻藥甚多，你怎麼確定我中的偏偏是你說得這一味呢？”
    “氣味。”他伸出修長的指指了指我剛剛被他傷到的地方，回答，“血的氣味。”
    哈，血的氣味？
    他不是耍我吧？血除了顏色不一樣氣味也能不一樣？就是我那江湖損友白遊笙白庸醫，世稱“回春之仙”的他也不能辨別這血的氣味啊？
    “你若不信我也沒辦法，總之這‘亂紅頂’一行你是非去不可！”他俊美的臉上沒有一絲情緒，但語氣中似乎帶著一絲急切，他扯扯朱唇，道：“明日卯時三刻我再來。”語畢，他便如一隻紫綠色的仙鶴掠入漆黑的夜空，唯有點點星辰做他的陪襯，衣袂紛飛，月下猶如謫仙般，那樣華美高傲。一下便不見了蹤影，這是何等的輕功……如實如幻，有一種望不可及的感覺……
    華美璨如瓊瑤，絢麗耀似繁星。
    一瞬的失神，後知後覺。
    “陌兒。”爹在後頭喚了我一聲，才將我遠飛的思緒拉了回來。
    我瞄了瞄染給的藥丸，看著那如老鼠屎一般的東西，糾結一陣之後，噎了下去。
    我跟著老爹走回屋裏，問：“爹，他是什麼人？”
    爹眼神一滯，像是回想起什麼似的，擠出一抹淺淺的微笑，回答道：“一見如故的友人……罷了。”
    是麼……可為什麼那眼神在溫暖中竟有一絲空虛？
    我突然想起，既然爹叫那人“賢弟”，那我豈不是平白無故比他小了一輩？
    不過算了……隻要我不承認不就好了嗎？
    和爹聊了這些年的風風雨雨，一直到夜半時分，才上床酣睡。
    剛一躺下，頸處的傷便有了微弱的痛感，讓我想起了那個說我中了劇毒的人。
    那人衣衫單薄，更襯出他身形優美，那窄腰，是萬千美少女羨慕的啊……現在細想來，總感覺有些奇怪的地方，但具體是哪兒，我也想不大清了。
    迷迷糊糊睡了過去，再醒來，窗外已有日光射進。
    日出東方，貌似現在已經……快巳時了。
    我一個激靈從床上彈了起來，穿好衣衫，理好儀容，便疾步往廳堂走去——就算千萬個不願意，但畢竟答應了人家，就不能赴約。
    好像我並沒有答應他，而且現在也已經……早過了卯時。
    當我疾步到大廳時，隻見一個身著淡紫色外衣，發宛潑墨的絕色美人前身微傾，輕啜著茶一盞。
    百感獨剩驚豔。
    美，真的很美。
    小時候覺得老爹長得漂亮，總是喜歡黏在他身上呼吸那種檀香之息。而這個人，卻是用漂亮無法形容的。
    我曾見過京城第一美女，無論是秋波暗送的眼，玲瓏的柔美輪廓，凝脂一樣的皮膚，窈窕的身姿，玉骨冰肌，都是令人無法挑剔的，當初見她一麵，我簡直覺得今生死而無憾了，一生中竟能遇見如此玉麵佳人。直到昨日，我依然覺得那是世間最美的人。
    但就在現在，我才如夢初醒。
    我眼前這個人，那京城美女簡直不能比他一分一毫。
    他的肌膚如霜雪之幕，白皙得冰清無暇，似是從天上瑤池之中洗濯出來的玉肌；瞳如星辰那樣耀眼卻深邃，如萬裏遠山，如千丈之巒，會令人深陷沉迷，無法自拔……天下美女，竟全全不敵一個男子，一個……美得驚豔眾生的男子。
    竟想得出了神。這不奇怪，若換做其他人，怕是比我還誇張。
    我幾乎呆滯地看著美人放下茶盞，然後他一雙清澈又深邃的眸子悠悠望來，看著我，朱唇微啟，一字一句道：“一個半時辰。”
    我依舊呆滯望著他。
    等等……著容顏，好像那眉眼有一點點熟悉……
    但若是我曾見過這樣絕美的人，怎麼會忘記！怕是會天天夢見，由於再也無緣相見，最終鬱鬱寡歡……所以，肯定是我看錯了。
    “你傻站著幹什麼，還不向師傅問好？還是說，我易容技術太好，你認不出我了？”美人挑了挑優雅又好看的眉，淡淡道。
    啥、啥？
    這個美得幾乎雌雄難辨的人是昨天那個“染叔叔”！？
    簡直挑戰視覺心理極限啊！
    昨天那個長的還可以，但不敢想象，那竟然還是稍微易容過的，他原貌竟然如此……
    我咽了口口水……
    不知何時他已向老爹告別，然後拎著渾噩噩的我走出了大門。
    剛一踏出大門，美人就將我甩在地上，冷冷道：“自己走，難道還想讓我拖著你？”
    突如其來的疼痛讓我醒神，我摸著重傷的後腦，哭訴道：“美人兒真狠心，一定是嫉妒我生的帥是不是？”
    其實我這人有一個自命風流的缺點，就是喜歡調戲美人。昨天那個模樣的雖然俊美，但還是英俊多一些，我對俊男沒興趣。現在這個已經是徹徹底底的美豔了啊，自然也忽略了性別問題……
    但事實證明，“調戲”這字眼這行為，還是對羞澀的女子用好一點。
    於是下一刻，美人就動用了內力，狠狠踹我一腳。美人內力真是強，差點將我踹到樹上。我怎麼忘了，樣子變了，骨子裏還是一個人。
    想著昨天脖頸間陰悚的感觸，我又冒了一身冷汗。
    看著眼前人冷冷的絕色容顏，憋了一肚子委屈，都生生咽了下去。
    何愁前路無紅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