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兒，你還想跟我撇清關係麼？”
    我隻覺一顆心“撲通撲通”跳得厲害，像是要跳我的胸膛似的。我又羞又怒，一跺腳，奮力推開他，狠狠瞪他：“你這個無賴！”
    他嗬嗬一笑，無所謂地坐了下來，目光灼灼地望著我：“那你喜不喜歡？”
    我一咬牙：“我不喜歡你這樣對我，這件事情是對自己的愛人才能做的，對別人做這樣的事情是輕薄。我不喜歡你輕薄我。”
    他臉色沉了下來，盯著我看了半晌，垂下眸低低地說了一句：“你明明喜歡。”
    我望著他黯然的模樣，心裏竟生出一絲疼痛，有一瞬我甚至想輕輕地抱抱他，告訴他，我其實也說不清喜不喜歡，因為這是我從來沒有體會過的滋味，有一絲歡喜，有一絲惶恐，有一絲期待，又有一絲絕望。
    良久，他自嘲地一笑：“對不起，是我心急了。你坐下來吧，先吃點東西。”
    說著，他向門口揚聲道：“進來吧。”
    便有兩名宮女各捧著一個托盤走了進來，垂著頭將托盤裏的碗碟擺在桌上，又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淩司羿向我招手：“過來坐下，吃些粥。”那姿態那語氣，竟像剛剛的事情從未發生過一樣的平靜。然而，我卻感覺到，他心情並不好。
    我默然地走近，坐下，掃了一眼擺在桌上的數個碟子。一碗小米雞汁粥，一碟涼拌脆筍，一碟鹵水豆腐，一碟糖醋藕片，一碟鬆仁蘑菇，菜色簡單，盛在白玉般的瓷碟中卻煞是精致可口，而且又是素食，全依著我的口味做的。我卻仿佛被他黯然的情緒感染，對著這些我平日愛吃的東西一絲食欲也沒有。
    見我總是攪著那粥，卻並不吃下半口。淩司羿皺了皺眉，提箸每樣都嚐了嚐，說：“味道還不錯。你不喜歡吃這些，你想吃什麼，我讓人再去準備。”
    我忙攔住他：“不不，我喜歡吃。可是，就我一個人吃麼？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吃？”
    大約我委屈可憐的樣子嚇到了他，他愣了愣，繼而笑了，揚聲讓人再端了一碗小米粥進來，溫言道：“吃吧。”
    我看著他優雅地喝著粥，閑閑地夾著菜，感覺心裏滿滿的，食欲便也大開，稀裏嘩啦地喝完了一碗粥。餓久了的胃頓時無與言表的熨貼和溫暖，我敲了敲碗沿，可憐巴巴地望著還在小口小口抿著粥的淩司羿：“我還想吃。”
    他輕輕皺了皺眉：“你餓了幾頓，一下子不能多吃。你若是還餓，我讓人準備些鮮果過來。”
    我撇撇嘴：“小氣鬼！讓我吃的也是你，不給我吃的也是你！你大約是沒料到我這麼能吃吧？小氣鬼，假大方！”說著，我故意把銀箸摔得叮咚作響。
    他笑了笑，不與我計較。
    我眼巴巴地看著他一小口一小口拿粥當瓊汁品嚐，終於抵不住誘惑，又提箸夾了幾片脆筍放進嘴裏，接著又夾起一片鹵水豆腐塞進嘴中。他搖了搖頭，終於還是不忍，有些促狹地笑：“我隻讓人準備了這兩碗粥，你又讓我陪你吃。你若不嫌我髒，就把這半碗吃了吧？”
    他指了指他吃了幾口的粥。
    我著實沒能抵禦那香濃的粥香，他也不過才吃了幾口，哪裏就髒了。我忙將那碗粥挪至自己跟前，眉開眼笑：“不嫌不嫌。”
    他眯眼笑了笑，比我更像狐：“你真不嫌？可能會有我的口水哦。”
    “不嫌不嫌，你的舌頭我都吃過，還怕你的口水麼？”我方才因他情緒黯然而情緒不佳，現下他肯對我笑，肯哄我玩兒，讓我覺心中的陰霾雲消霧散，一時興奮，話便不經頭腦脫口而出。然而，話剛一出口，便意識到這樣的話是多麼大膽多麼荒謬，後悔得渾身都僵住了。
    “那麼，好吃麼？”他輕聲問。
    “額？”我正為了我脫口而出的話懊悔萬分，根本就沒聽到他說的什麼。
    他似笑非笑地看著我，讓我開始覺得坐立不安。
    他突然湊近我，頭一垂，吻上了我的唇。潤濕靈巧的舌在我唇上輾轉反側，又驟然探入我的口中，纏住我的舌頭。我昏頭昏腦，被動地與他共舞。我仿佛飄上雲端，仿佛步入花海，又仿佛沉入海水中，浮浮沉沉，隻覺呼吸不是我的，心也跳騰得不是我的，就連人也綿軟無力，慢慢地倚在他的懷中。
    良久，他低啞的聲音在我耳邊說：“這件事情，我隻想與你做。你呢，純兒？”
    我機械地點頭，怔怔地望向他，耳邊總響著他那句：“這件事情，我隻想與你做。你呢，純兒？”
    你呢，純兒？我問我自己。
    他卻已經高興起來，獎勵性地在我臉頰上親了一口。
    額？我靈魂歸位，不對不對，我愛慕清華，親吻當然隻能與慕清華做！可是，我好像並不討厭他親我，甚至我還有些留戀他舌尖清新的味道。我究竟怎麼了？我想著慕清華清朗的模樣，他嘴角永遠噙著濕潤的笑，襯得他的臉如同滿月一般清冷。他的臉？我努力回想，卻發覺他的臉已經模糊一片。我有多久沒有見到他了？慕清華，你是否還能想起我？你可還願意見我？
    我垂下頭，輕聲說：“對不起，羿，我原來隻想與慕清華做這件事的。”
    “純兒，你安心住在這裏，誰也不能再欺負你。”他頓了頓，語調平常地對我說，也不知他有沒有聽清我說的話。他說完，起身出了門。
    窗外，秋雨密密匝匝地落著，院裏的幾株紅楓紅得似火，有幾片不禁冷風的挑釁，翩翩起舞，像極了豔麗的蝶兒。
    慕清華，又是一年秋桂飄香，紅葉亂舞，你可能想起我？你想起我的時候，是什麼樣的心情呢？
    我從來沒有這樣的想念慕清華，或許以往的日子，即使我不在他身邊，但我心裏惦念的著隻有他，而如今，如今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怎麼了。我想，我若是再見到他，我一定要仔仔細細細摩挲他的臉，細細地將他的臉銘刻於心，再也不要忘記。我想著，心裏莫名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