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香雪急匆匆地往回趕。靜謐的街道，讓我們的腳步都顯得特別清晰。我總覺得有些不對勁，悄悄拉了拉香雪，附在她耳邊問道：“香雪，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她點點頭，緊緊地攥住我的衣襟。
    我四下環顧了一下，卻並未發現任何異樣。我衝香雪使了個眼色，牽著手徐徐而行，又突然飛奔起來，接著又緩緩而行。如此再三，我們找了個矮牆躲了起來。我們蹲在矮牆根下，壓抑地喘著粗氣，眼睛卻一直警惕地注視著牆外。
    兩名青衫男子終於出現了，皺著眉頭左右四顧。
    我正待出去質問他們為何跟蹤我們，卻被香雪捂住了嘴，輕輕衝我搖了搖頭。我知道，是我衝動了。若此二人跟蹤我們意圖不軌，眼下，以我與香雪之力，如何能製得住眼前這兩名壯年男子？
    然而，那二人的聽力似乎非同一般的厲害，我們細微的動作，便引來了二人的警覺，他們齊齊地望向我們的方向。我驚得險些尖叫出聲，隻得死死地咬住唇。然而，那二人在確認我與香雪的位置後，卻並不再向我們移動了，反而默默地對視一眼，靜靜朝相反的方向走去。我疑惑了，難道那二人的目標並不是我與香雪？
    我們又在矮牆根呆了半晌，那二人已完全隱去了身形，甚至連氣息也尋不到了。我們方才從矮牆根後走出來，繼續走在回去的路上。然而，那種奇異的感覺又來了，那重現的氣氛讓我和香雪緊張起來。
    我不由恨恨地想，這二人到底想做什麼？要殺要剮不過就是一條命麼，痛痛快快地解決了多好！心裏的惶惑不安讓我格外的難受，我於是把心一橫，高聲道：“不知二位兄長是何人？還請現身一見！”
    香雪緊緊地拉著我，身子不著痕跡地將我保護起來。我心下感動，衝她輕輕一笑。然而，半晌卻毫無動靜。
    我幹脆席地坐了下來：“還請二位現身一見！否則，我也不走了。”
    又過了半響，方才聽到窸窸索索的聲音，兩名青衫男子現身於我們眼前，長相並不出眾，衣著也普通得緊，放在人堆裏，很難引起旁人的注意。此刻，他們卻朝我恭敬地抱拳行禮道：“小姐。”
    我一驚：“你們是誰？為何要跟蹤我？”
    “我們是奉公子之命保護小姐的。”二人惜字如金。
    “公子？”
    男子並不說話。
    “慕清華？”我猜測道。
    男子仍舊未曾說話，然而，我卻知道，我猜對了。
    “從何時開始的？”
    “小姐出府後，公子就派我們悄悄跟著了。”
    我點點頭：“就隻有你們二人？一直跟著？”
    “不。還有四人，在稻香齋。”
    我終於知曉為何我的稻香齋在這個流民亂竄的京城依舊能夠穩穩妥妥地開張營業，為何從來沒有流民兵士打稻香齋的主意，為何我與香雪一家，老弱婦孺，卻能安安穩穩地立於這個混亂的京城而從無人欺負，原來，這一切，不過是慕清華努力地替我維持的一片安靜的天空。我以為，我離開了丞相府，便離開了他的庇護，我以為，他沒有實現他護我周全的諾言，卻原來，他的的確確是一個一諾千金的君子。即使我離開了丞相府，他依舊守諾，依舊護我周全。
    我想，隻怕每日的食材采辦，我的宅子，我那麼容易租得的鋪子，我所有的一切，都是他悄悄打點的結果。
    “多勞你們了。”我輕聲道，聲音有些嘶啞。
    那二人怔了怔，似乎並不習慣我的道謝，良久方才垂首道：“是我們應該做的。”
    “香雪，我想去瞧瞧慕清華。”
    香雪還未及答話，青衫男子卻急急道：“不可不可，小姐！”
    我抬眸望向他們，他們避開我的目光：“公子捎信來了，這幾日城西混亂，不許小姐靠近城西。”
    “不許麼？我若非要去呢？”
    那二人垂下頭，恭敬卻堅定：“那……公子說無論如何，都要阻止小姐去城西。”
    我苦笑，原來，即使淩司羿不交待香雪，我也去不了城西，我也不能去找慕清華。我怏怏地往回走。青衫男子不急不徐地跟在我們身後，無聲無息，像兩個影子，如若街上有行人，我一定發現不了他們。
    “小姐，流民暴亂，公子眼下在安撫他們，一定很忙很累，你去了，倒讓他分心。過幾日，公子公事了了，定會再來瞧你的。不如，我們等幾日再去瞧他也好啊。”香雪輕聲安慰我。
    我知道，他此刻一定很忙很累很煩，我不應該在這個時候去煩他。然而，盡管才幾日未見，我卻比任何一個時間都想見見他。
    “香雪，前幾日，我還衝發脾氣使性子。”
    “香雪，你說那日我為何要說那傷他的話呢？”
    “香雪，你說，慕清華忙完了就真的會過來瞧我吧？”
    ……
    一路上，我神經兮兮地拉著香雪絮絮叨叨地敘述著那日見麵時的情景，悔恨與擔憂快把我逼瘋了。我那日對慕清華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表情，每一個動作，我都不厭其煩地敘述幾遍，隻是想得到香雪的肯定——
    “小姐，沒關係的，公子不會放在心上的。”
    “小姐，公子一定會來瞧你的。”
    “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