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黎看我笑得燦然，也不再說什麼，隻是朝我淡淡點頭：“你若是真想回去，便和錦殿下說一下吧，你是他帶上來的人，我終究是不能亂動的。”
    哦，原來，在他們眼中，我是墨錦的人。
    我轉頭瞧了瞧還在睡著的墨錦，但見那人安靜地躺在鋪了厚厚墊子的床上，睡得安穩。對於墨錦來說，我也不過是一個過路人，他應該不會在意我吧。
    “那我便向錦殿下說，讓他放我回去吧。”留在這裏也是徒增傷感罷了，何必自尋煩惱呢。
    我以為紫黎會就此離開，沒想到他卻朝我神秘一笑，拉著我的手出了宮門。
    “小妖兒，我帶你去個地方。”
    我不知道他要帶我去哪裏，隻知道，我們穿過長長的回廊，繞過飄滿蓮花與霧氣的瑤池，走了好久，才終於來到一片淨土。
    這是一個水池，池邊探出九龍泉眼，池的中央是一顆大大的菩提樹，翠綠的葉子如同我手掌般大小，葉尖滴著小小的水珠，一點點落在池子裏，如同珠玉滑落，發出叮咚的聲響。
    紫黎抱起我的腰，一個飛身便將我帶到了菩提樹下盤錯著的樹根上，立刻便響起一個蒼老的聲音，嚇得我全身一抖。
    “原來是紫黎上仙，這隻小靈狐？”
    我抬頭一看，菩提樹粗大的樹幹上不知何時幻化出了一雙眼睛，那黑亮的眸子裏帶著點點笑意，十分溫和。自從來到這九重天，第一次聽到有人叫我靈狐。靈狐，是那些比我們低等的小妖們對我們的尊稱，沒想到，在這高貴的天界，竟然還能聽到有人如此叫我。
    我笑嘻嘻地向菩提樹仙揮揮手，正要開口說話，卻聽到紫黎一聲輕歎：“樹仙認錯人了，這……不是她。”
    我一直以為紫黎是個開心的人，無論何時都是笑嘻嘻的，這是我第一次見到紫黎如此落寞的眼神，好似雨中的一彎湖水，飄飄灑灑的，都是濃鬱的憂愁。
    我想問一句，他口中的那個“她”是何人，卻怕提起他的傷心往事，一時間沒了言語。反倒是紫黎，轉過頭來看著我笑了。
    “她叫晴篍，是隻小火狐，當初我還是個小仙童的時候便戀上了她，私自跑下界去陪了她兩世。”
    聽著紫黎的話，我若有所思。聽說，妖輪回成人的第一世是帶著妖的記憶的，這大概也是紫黎會陪她兩世的原因吧，隻是不知為何，他卻在第三世時止步不前了，他不像是如此沒有長性的人吧。
    “等到第三世時，她不認識我了，我上天來辦了些事，待回到凡間時，她已經嫁了人。那人對她很好，她的臉上一直都是帶著笑意的……”
    這個故事，我已經猜到了結局，一個滿腔熱血的少年，滿心歡喜地去見自己的心上人，卻看到自己的心上人穿上了新娘的嫁衣，手中大紅的喜花旁牽著的，另有其人。少年從此心灰意冷，回到天界，二人再無瓜葛。
    那時的他，一定很難過。我走到紫黎身旁，輕輕攬住了他的腰，開口輕聲歎息：“有些緣分，總是強求不來的。”
    紫黎覆上了我抱著他的手，緩緩將我的手放下，轉身笑盈盈地看著我，眸子裏亮晶晶的：“不，我很快樂，陪了她一千年的時間，那就像是永恒一般，所有的過往都讓我無法忘懷。”
    我怔住了，腦袋亂糟糟的，不懂他的用意。是嗬，一千年那麼長，長的好似沒有盡頭一般，倘若墨錦能夠陪我一千年，讓若墨錦能看著我老去和輪回，該有多好……
    那，不是我以前一直期盼的麼，等待所愛之人出生，成長，慢慢老去。
    “小妖兒，你就是錦殿下口中的梨渦吧？錦殿下他還蒙在鼓裏，可旁觀者清，你看著他的眼神，與他說起梨渦時的眼神，如出一轍。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其實，就像我和小篍一樣，不也是很好的麼，下界一千年對天界而言，也不過是區區一百天。可這一百天裏，你們卻能有那麼多的回憶，這樣不好麼？”
    一千年的回憶。
    多麼美好的畫麵。
    我可以陪墨錦寫字，可以看墨錦練劍，可以為墨錦洗衣做飯，可以與他走遍整個人間，看遍所有美景，有我的地方都會有他。
    形影不離。
    這樣的生活，一直都是徘徊在我的夢裏，它真的可以實現麼。
    我有些茫然地抬頭，正對上紫黎盈盈的笑容，禁不住有些羞紅了臉，原來，我一直盡力掩飾的事情，在旁人看來不過是欲蓋彌彰。
    “小妖兒，知道我為何會帶你來這裏麼？”
    我搖頭，不知其中因由，總不至於是因為這裏漂亮，比較適合談心吧？
    這一次，紫黎還未開口，一旁的菩提樹仙早已悠悠開口，祥和而蒼老的聲音聽在心裏，平靜而恬然。
    “縱然刻骨銘心，也不過是鏡中花水中月，許自己一世沉溺，不是天大的罪孽。千年前，我就是這般對紫黎說的，那個時候的他還是個孩童，如今他長大了，也看透了。”